待那人那马靠近,我笑了。数月不见,没想到他会千里而来。
好在,他看起来康健。他的运气不错。
他在城门下亮出身份,叫喊开门。我马上示意城门卫为他打开城门。
城门卫领了令,下令为他开了城门,并且下了城门去迎接他,我就站在城门上,不是不想见他,而是不知道再见面应该和他说什么。我们之间的兄妹情谊,好像过去了许久那般,似乎在他为了我而离开长乐城后,我的心态就开始变了,心里对他开始疏离了。我到底还是更在意齐介允的看法。
我担忧他,只是因为简单的兄妹之情,我再见到他会不由自主的开心的笑,见到他平安无恙,更是放下了一颗本就为他悬着的心,才明白我一直如此担忧他。可我对他再无当时那种依赖。要说我最亏欠的,不是父母,也不是齐介允,却是师傅和齐通宇。齐通宇对我的好,岂是一句兄长就能相抵的。
城门下许久都没有动静,自从他“哒哒”的马蹄声进了城,便再无声响了,也听不到城门卫在跟他说些什么,也没听到他骑马入城的声音。
我等了许久,等的有些着急,往下城门的台阶那边稍微走了过去些。
突然听到“砰砰砰”跑上城门来的声音,是粗布鞋的声音,不是城门令的官靴,我的一颗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里,心里也怕是他,也知道是他,似乎又是激动是他。
“砰砰砰”的三步两步奔踏着上了城门的台阶,快了,他快到了——我走过去对着台阶扯出一个微笑。
他从台阶上露出了头,然后是全身,然后是他露出牙齿的无声大笑,然后是他张开双臂等着的拥抱,“瑶伽,我来了。”
我笑着回应他。
“咳咳——”王太守提醒着齐通宇,这城墙上还有其他人在。
齐通宇瞧了他一眼,走到我面前,想要抱住我。
婉娘上前挡住他,向他行礼,“奴婢给宇王殿下请安。”
婉娘问了安后也不起身,就挡在我和齐通宇中间。齐通宇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愣了愣,把张开想要拥抱我的手臂放下来,自嘲的笑了笑,对我道:
“我都忘了,这个习惯是该改了。你虽然是我的妹妹,可听说你已经是允王妃了,我自该是避嫌才是。”
他独自傻笑着,我知道他心里定然不是这般想的,可见他面色不再是在长乐城那般的白皙了,变得黝黑粗糙,而且一身布衣,脚上的粗布鞋子早已破烂不堪,我突然心疼的流下了泪。
若非是因为我,他也不会离开长乐城,若非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在去封地的途中被成王派死士追杀。全是因为我,他才会这般风餐露宿一身寒衣,他定然是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头,这让我心里更加的对他愧疚。
“瑶伽,你别哭啊。怎么一见面就哭啊,你不会是怕我嘲笑你现在肚子胖的像个球,所以哭在我前头吧。”
他还是这般的不正经,真是遗传了齐景轩。
婉娘道:“王妃殿下是有了三个月身孕了。”
齐通宇惊慌的推开婉娘,走到我面前,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的脸,又瞧向我的腹部,“真的——怀孕了?三个月了?”
婉娘继续道:“是三个多月了,再过几个月,宇王殿下就可以当叔父了,宇王殿下不乐意,当舅舅也成。”
齐通宇恨恨的瞧向婉娘。这婉娘本是齐介允给齐通宇的人,如今被齐通宇送给我,可婉娘心底里却更加是向着齐介允的,想必齐通宇如今心里很不好受,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一样。
我被婉娘的一番话逗笑了。
齐通宇道:“多大的人了,又是哭,又是笑的。”
我这才想起自他露面,我竟一句话也未答他,我哽咽道:“幸好你平安康乐。”
齐通宇竟笑道:“不然呢?你又不会在我残了后照顾我一生,也不会在我死后为我殉葬。”
婉娘又咳嗽。齐通宇训斥她道:“知道你是三哥的人,不用时时刻刻提醒我,就算是三哥此刻在这里,我也是这般。”
婉娘有些尴尬,毕竟她之前在齐通宇的府中,受到齐通宇的照顾,也算是有了很深的主仆情谊,可如今她自知是我的人,受了齐介允的命令,既要为我的安危着想,又得想着不让维护我的声誉。
此时侍立一旁的王跃腾太守才有机会上前对齐通宇行礼,并且告知了齐景轩临终之前对诸位守在他床边众臣的遗言,说是已经口谕传位给了允王,待允王登基后封我为后。
齐通宇对齐介允会继承大统一事并无异议,也心知皇位非齐介允莫属,“我知道三哥定能担此重任的,只是没想到父皇会亲口允你为后。父皇他——我竟没能再见他最后一面,都怪我太任性而为——”
齐景轩还活着的事情,我还不敢自作主张告诉齐通宇,只能等齐介允回到乾州后,让齐介允亲口告诉他。我只能先安慰齐通宇,让他不要伤心。我虽然安慰着齐通宇,心里却是想着,如是齐通宇伤心过了头,再听闻自己的父亲做了这么件玩弄朝臣玩弄自己儿子,玩弄天下之人的恶作剧,不知他会有何感想,不知道齐通宇会不会当场怒骂齐景轩。
也许不会吧,我估计齐通宇若是知道齐景轩的计划,只会哭笑不得,只怪自己是他的儿子。
这样想来,我最近郁闷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我和齐介允不是唯一被齐景轩坑害的人,还有齐通宇。这么一来,若是成王齐成冉真的要篡位,不管他成与不成,若是最后一刻知道齐景轩还活着的消息,知道这一切都是齐景轩的计划,他会不会也笑不出来,更是恨自己有个这般不负责任的父亲呢?
想想还真是有趣,我这心情似乎更加的轻快了许多。
被捉弄的不光是我和齐介允,反正有许多人陪着,最起码我和齐介允是最先知情的人,至于什么时候看那些想谋逆的人在张牙舞爪的时候听到真相的表情,都由我们决定,还真是光想一想心里就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