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轩的精神尚好,前些日子因我母亲的去世,对他有些打击,他竟浑浑噩噩的糊涂了几日,让我和齐介允一阵担忧,就怕他就此消沉下去,身子骨不复当年。现在再瞧他,似乎好了许多,就是对我前往令越一事有些不满。
我来到长青宫请安,他有些不待见,不仅冷脸相迎,更是冷言冷语,“养娘终究只是养娘,对孩子再好,也不及她心里自己的亲娘亲。”
我哪里听不出来这是齐景轩拐着弯抹着角的意思,面上也是笑着跟他请安,询问他最近可好,照例想为他诊诊脉,他这次却矫情的拒绝道:“不劳皇后费心,老骨头了,再过几年该去见你娘了,再说,御医院里林院首医术不比皇后差,我这把老骨头交个他打理就完事了,何须你亲自大驾辛劳一番。”
我也只得笑笑,哄着他道:“儿若是不亲自为你诊一诊,如何放心。”
“哼。”
他不甚领情。
熙儿已经快六岁的年纪,正是人小鬼大机灵通透之时,他自幼便惯会看我和齐介允脸色行事,如今更是欢喜这个数月来一直教导他的祖父,不愿自己的母亲与祖父之间出现嫌隙,半大的孩子像个大人一般拉着祖父的手,用大人的强调对着他的祖父说道:“祖父给母亲诊一诊,母亲这是在关心你呀。”
齐景轩这才冷哼一声,把腕子露出来放在桌案上,“看在太子的面子上。”
简直像个置气的孩子,我陪笑着为他把了脉。身子没甚疾病,但比起前几年有衰弱之势,还是得将养着才行,但所幸没什么大问题。
我这边才为齐景轩诊断好,忽而听到外头宫人小心的行礼声,我顿时眉头紧蹙,心道:我儿子这长青宫何时成了别人的招摇的地方!
熙儿贵为大同国太子,住在长青宫乃是身份使然,这长青宫可并非是一座寝宫那么简单,能住进来的除了太子,便是太子成家后的众位嫔妃了,其实旁的人能随意来往走动的,更何况还把长青宫当做自家院子一般。
我蹙眉看向齐景轩,他眼中竟对将来进来的女子带有着希臆。
那莲儿能在长青宫里畅通无阻,怕也是齐景轩授意的。以齐介允的孝心,便是觉得不合规矩,可齐景轩陪同熙儿住在此处,若是想让齐景轩得偿所愿,怕是要给莲儿一些优待。只是这样一来,我儿子岂不是要委屈了。
莲儿才入宫不过月余时间,长青宫已经这般情况,若是我再不回来,这后宫还不知道要被这祖孙三人弄成什么样。齐介允对人太过宽容,这并非是件好事。
莲儿进了殿,也不对我行礼。齐景轩提点她道:“这是皇后,你如今没什么身份,该是要对她行礼才是。”
转头又对我道:“莲儿刚从民间进宫不久,还不懂什么规矩,你别怪她。”
我却心道齐景轩这脑子还是糊涂了,齐介允昨日还说莲儿聪慧好学,不过月余时间就学会了宫里的规矩,得到了齐景轩的欢喜,只道莲儿想留在宫里陪他,齐景轩这么说只是要维护莲儿,别说莲儿如今没有身份,便是他收了莲儿,莲儿也不过是他的妾室,如何能与皇后的身份相提并论。
齐景轩还是受了母亲之死的打击,如今他对外是已死之人,那些在宫外尚且存活的他的后妃,他自然是不能再相认了,对于年轻又算是旧识的莲儿,他想得到她的欢喜,让她从此以后陪在自己的身边,也是能体谅的。
我静默不语,但看莲儿的反应。
莲儿竟先发制人,走到齐景轩的身侧,有意无意的看向我,似乎有些介怀,又略微噘嘴的小声的对齐景轩抱怨道:“人家不愿受我这一礼。”齐景轩说她不懂规矩,她竟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个不懂规矩的,言语中对齐景轩透露着我对她的不喜。竟不显得小家子气,反而有点像是在对齐景轩撒娇的意味,我这下有些看不懂莲儿了,按着我同为女子的感觉,这莲儿是对齐介允有意的,而且齐介允也说了,莲儿看不上年纪比她大上许多的齐景轩。可此时她又对着齐景轩撒娇,又是何意!
难道只是当齐景轩是自个的长辈?
无论是与不是,今日也定然要给莲儿一个教训,免得日后她真的要在齐景轩身边后,成为后宫第一让我头痛的人物。
齐景轩哄着莲儿,让她来跟我行礼,还算齐景轩该知道规矩不能废,该尊重我这个皇后才是。再说,日后他们在后宫生活,还是得看我这个皇后的脸色。不能光明正大示人的齐景轩,也只有嘴上和我们置气,若真是离开了我和齐介允,那他这位已经薨逝的先帝可真得要进皇陵里去了。
“皇后向来大度,她怎会不受你这一礼,还不快快跟皇后请安,日后你在这后宫,也只有她能与你作伴。”
莲儿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我以为她要对我行礼,她却又回头看向齐景轩,说道:“昨日陛下哥哥让我对她行礼,她理也不理,还给陛下哥哥脸色看,今日你要我跟她行礼,我便看在你的面子上再自取其辱一次,她若是不受,可不许再说我不懂规矩。”
便是齐景轩也有些面色难堪,不知该说甚才好。我更是笑意不止,瞧着她如何半规半矩又略带敷衍的对我快速的行了一礼,继而又跑回齐景轩身边,怕是我要吃了她是的。齐景轩为了缓和气氛,对她也不敢扬言责备,只得哄着她说道:“日后要规矩行礼,这样才能在宫里生活”。
熙儿在一旁瞧着,童言无忌道:“母后,她这礼行的还不如儿臣身边刚收下的小童子。”
“慢慢来,慢慢来。都是一家人,不要计较规矩不规矩的,规矩也不如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呵,不要计较?我便是向来大度,可今日又偏又要计较了,又该如何!
要说她话里有多没大没小,规矩做的有多不上道,这都比不上她刚刚称呼齐介允为陛下哥哥更让我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