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霹雳哗啦的暴雨声充斥在耳中。
司马绍坐在寺庙的廊下与一僧人对弈,这声势浩暴般的暴雨透了进来,雨水飞溅打湿他的白衫与对面僧人的僧袍上,都是浑然不觉。
自院长逝去后,司马绍又回到了这山间的寺庙,躲避烦恼数日。
司马绍隐居在此,借着下棋打发心底的烦恼。
暴雨之中,黑白的棋子点在方寸的棋盘上,清响被雨水声盖过,司马绍与那僧人都不愿因突然的暴雨,而是中断对弈。
对面的僧人道:“殿下,看来这棋你似要输了。”
司马绍道:“高僧与我置于棋道,下着玩的,何必认真。”
僧人笑着道:“殿下,就算是下棋也要分个胜负。”
司马绍与僧人道:“出家人对胜负也这般执着吗?”
僧人道:“不,是贫僧看到了胜负,殿下看到了执着罢了。”
......
这一日山上下起雨来,司马绍心底困思不能解。
闷得难受,于是动起念头下山走走,在山间小道随意乱走。
不知不觉,司马绍走到一山脚上,看着山下的村落,雨水浇灌下村落上冒着一阵雾气。
司马绍走到村外田边的乡间小路上,雨水浇溉过路边的草木,焕然一新。
换身便衣,路上的村民,都完全不认得他了,只是在看见他蓑衣下的白衫,还以为是哪位公子哥下乡了。
村里,私塾孩童们清脆的读书声从里面传来,一种久违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司马绍走进私塾,乡间私塾门一推就开,门里也没有护卫什么的上来问讯。
私塾里有好几颗石榴树,一朵朵鲜红的石榴花挂在树上,把石榴树打扮得像含羞的少女。
深秋时节,这树上的石榴全部裂开了嘴儿,好像是一朵朵盛开的鲜花。
熟透了的石榴,有时会炸开了皮,就像小孩子张大了嘴,露出了整齐的牙齿。
石榴果实老熟的,裂开一口,露出珍珠玛瑙般的种子,好像少女嫣然一笑的皓齿,争相向人们报告着成熟的喜讯。
私塾课堂上朗朗读书声一遍又一遍传来。
司马绍走到课堂门外,将蓑衣斗笠放在墙角边滴水,透过窗格看去,夫子并不在。
至于私塾里学童们,一个个背着双手,听着胸膛,满是稚气的脸上,认真地念着人之初,性本善。
司马绍忽然想到,为什么孩童时候读书很欢乐,但后来长大后大家读书却渐渐变得困难了。
刻苦勤奋这样虽是不错,但读书读得难受苦涩了,就是路走错了。
看着学童们求知的眼神,司马绍想起了种种过往经历,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
司马绍顿时恍然顿悟,原来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道理,不就在眼前吗?
......
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他中了状元,娶了媳妇儿,当上了太子。
在这紫醉金迷世界里,沉迷久了,愈发热衷于权力钱财,愈加沉沦下去。
而今司马绍从这些孩童的求知认真的脸上,仿佛看到自己读书时的初衷。
窗外的雨渐渐已是停了,天空放晴。
朗朗读书声回荡在私塾,令路过的村民们不由驻足旁听。
司马绍忽问道:“你们来私塾读书是为了什么?”
下面学童嘻嘻哈哈的,一人抢先道:“我说,我说!”
司马绍点点头道:“你先来!”
对方站起身来嘻嘻笑了一阵道:“我又忘了。”
众学童哈哈一阵憨笑,司马绍温言道:“你先坐下,想好了再说。”
这时另一名学童道:“我读书是为了识字,将来好和我爹一样,替人家算账!”
司马绍点点头指着另一人问道:“你呢?”
这学童犹豫了下道:“我不知干嘛要读书?但爹娘叫我来读书,我就来了。”
众学童又是一阵嘻笑。
一人高声道:“我努力读书,是为了将来娶我们家隔壁的阿朱!”
众学童们顿时一并吐口水嘲笑道:“不知羞!”
那说要娶阿朱的学童,顿时红着脸低下头。
司马绍也是莞尔一笑。
“那大哥哥,你读书是为何啊?”
司马绍看了看学童们。笑了笑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吧!”
学童疑惑不解问道:“这句话出自哪里?”
司马绍道:“出自大学章句,以后你们会读到的。”
老夫子这才慢悠悠地来到学堂上。
一旁学童拉住老夫子问道:“先生,这位大哥哥是谁啊?”
老夫子看了司马绍一眼,惊呆了,急匆匆地解释道:“他是今科的状元郎,也是现在的当朝太子。”
众学童们听了都惊呆了:“原来是太子殿下!还是状元郎。”
司马绍道:“还是继续叫大哥哥好了,虚名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虽司马绍这么说,不过众学童们还是投来一片崇拜的眼光。
“大哥哥,你当初真的也和我们一般,也在私塾求学,然后考中的状元的吗?”
司马绍点点头道:“嗯,是啊,我也是和你们一样呢,算得上你们前辈。”
众学童都是雀跃。
司马绍笑着道:“是啊,所以你们要好好读书。”
“没错,好好读书,将来参加科举,当状元!”
司马绍笑着温言道:“能当状元固然是好,但读书不是让人和别人成为一样。你们要记得当初为何去读书,在我看来,想算账识字就去算账识字,想娶阿朱就娶阿朱,就算为了爹娘读书也没什么,将来不要忘了孝敬爹娘就好了。”
说到这里司马绍顿了顿道:“如你们的先生,虽没有考中科举,他读书为了教授弟子,将来必有桃李满天下一日,在我看来,这比读书做官更值得敬重啊!”
司马绍这一番话,在场的学童们多是没听懂。
而老夫子,则是唏嘘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子偷偷转过头,拭去眼泪,但嘴上仍是道:“殿下,尽在这胡说八道。”
司马绍静静立在窗外,听着老夫子与学童们授课,待学童们退堂后,司马绍方是入内见老夫子。
老夫子道:“见殿下,有一股锐气,不知为何?”
司马绍道:“没什么,只是弟子想通了为何读书罢了。”
“为何读书?”
“道理在每个人心中。”
“你的初心是什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之后司马绍从身上取出所有银两,大约是几百两碎银子,都在放在老夫子的桌案上道:“我这还有点钱,请夫子拿给学童们买纸张笔墨,还有私塾里的书本我看很多都皱了,还看不清字了,我府邸还有不少藏书,反正用不着了,过几日让仆人都给夫子送来。
算是我为私塾作一点有用的事吧。”
老夫子毫不客气将银子收下道:“多谢太子殿下。”
司马绍收拾起来时斗笠蓑衣走出私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