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上下打量着宁容左,目光中尽是‘你没事吧’的惊色。
宁容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往后靠了靠,扔了个果子在嘴里:“怎么了?”
“她当初那么害你,你居然还喜欢她!”恒王连连砸拳,“你怎么想的啊!”
说着,他拽过心不在焉的宁容左,喝道:“你这次回京不容易,换了我,这辈子都别想从渝州回来了!”
恒王一向冲动,宁容左也不太在意,平淡的解释道:“二哥,我又没说喜欢她,就是……就是有点儿……意思。”
恒王好笑的皱眉,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上,骂道:“你个臭小子!还他娘的和我装!你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宁容左揉了揉脑袋,悠闲的坐回椅子上,拿起桃子剥着皮儿:“没,我就是想……利用她。”
恒王绷着脸,也坐了过去:“利用她?利用长信旧臣?”
宁容左挑眉,对着桃子大咬了一口。
“我说老四,你是不是在大宁寺呆傻了?”恒王哭笑不得,“眼下谁不知道,长信旧臣玩完了,别以为一个和亲就能让他们起死回生,父皇容不下他们,谁也不行!”
宁容左咽下果肉,不紧不慢道:“话别说的太死,父皇不是容不下,而是顾忌,若是打消了顾忌,长信旧臣将会是争储最强的一方势力。”
恒王不信:“父皇多疑,你怎么叫他打消顾虑?”
宁容左的视线游弋在那酒壶上,片刻,垂眸道:“先不说这些,我得把江淮揽过来,才有把握。”
“你小子又骗我是不是?”恒王一把搂过他的脖颈,胡闹道,“君子好逑就直说,还跟我拐弯抹角的!”
宁容左嬉笑道:“我没骗你,真的。”
恒王又胡闹了两下,才松开手:“我跟你说,你小子可千万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到时候玩火自焚,我可不管你。”
宁容左咳了两声,轻笑道:“你觉得我是那种盲目下注的人吗?既然把宝压在了他们那些旧臣身上,自有得胜之法。”
恒王盯了他一会儿,确定他不是色欲熏心,才放心的坐了下来,坦然道:“你想怎样?”
宁容左斟酌道:“擒贼擒王。”
恒王呷了口酒,思忖着:“我知道,可是江淮……不好弄啊。”
宁容左挑眉:“用你以前的招数,温水咕嘟蛤蟆。”
恒王摇着头,煞有介事的说道:“的确,我从前总和你说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咕嘟她,但是,这招只对青蛙有效,对江淮?还是算了吧。”
宁容左吐了桃核,不解道:“为什么?”
“江淮是毒蛇!不是蛤蟆!”恒王意味深长道,“你还没把她放锅里呢,就先被她咬了。”
“什么毒蛇?”宁容左歪了歪头,道。
“你不知道,自打她四年前把你祸害去渝州后,我们私下就给她起了个外号,毒蛇。”恒王一边说,一边悻悻道,“她是真毒啊,你走了之后,她是挨个算计,从未失手过。”
宁容左仔细的听着,却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心中感叹果然没看错她,遂问道:“那你说,她这条毒蛇该怎么对付?”
恒王正了正身子,正经道:“秉承着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无数经验,就告诉你一句话,蛤蟆得温水咕嘟,毒蛇嘛……掐七寸。”
宁容左眼中一亮。
恒王见状,满意道:“哎,这就对了,有些人你能来软的,有些人你却必须用强的,江淮就是后者,你想要她的心,就得先把她的人强行留在身边,再用行动去感化她,到时候,捏着她这颗心,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啦!”
宁容左望着二哥猥琐的表情,觉得这人虽然鄙陋,但主意倒还不错,便点头道:“那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恒王思索片刻,一拍桌案,肯定道:“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宁容左瞥眼,“能行吗?”
恒王砸拳:“对,软的玩不通,硬的又为时过早,所以现在只有……死缠烂打!”
宁容左盯着茶杯,视线转移到掌心的那道伤口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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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侯府,留心居。
贺子沉和江淮拿了软垫,坐在檐廊下一门心思的剥刚烤好的栗子,江檀举着扑网上蹿下跳的捉蚂蚱,北堂和青芜跟在身后忙的一身大汗,而江歇则一脸无奈的坐在石桌前,抄写昨日挨罚的课业。
天气晴朗,长空暖阳,微风拂面,府中的一切都是那么恬淡自然。
不大一会儿,江檀举着小手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递在江歇面前,欢愉道:“小叔你看!蝴蝶!”
江歇不耐烦的转过头,略瞟一眼:“那是扑棱蛾子。”
以江檀四岁的见识,并不能区分两者的差别,只知道它们都能飞,且都难抓。
她盯着‘专心致志’的江歇,又回头打量了一下正和栗子做‘艰苦斗争’的那两人,点了点下巴,眼中一亮,忙趴在江歇耳朵边咬了几句。
江歇开始还怕痒,躲了躲,而后飞快兴奋了起来,小声的凑近道:“你个死丫头,还真坏啊。”
江檀嘻嘻一笑,拽起江歇就往后院厨房跑去:“小姑姑,我饿啦,我去让尤妈子烙两个葱油饼吃!”
江淮头也不抬:“小心烫!”
“嗯呐!”
贺子沉看着她剥的通红的指尖,慢声道:“亏你练了那么多年,精通断指大法,却连一个栗子都剥不开。”
江淮吹了吹手指,嘟囔道:“这应该去问师父,为什么修炼时不加上剥栗子这一项。”
“贫嘴。”贺子沉把剥好的递给她,又把她手里的拿了过来,“小时候挨得打都白挨了。”
江淮挑眉,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含糊道:“好甜啊。”
贺子沉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目光不知不觉的温和了下来。
“大人。”青芜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她刚刚入府,因着那晚的事,还是有些紧张和害怕。
江淮毕竟取了人家清白,遂温声道:“怎么了?”
青芜稍稍松了口气,拘谨的说:“明王殿下来了。”
“又来了?”贺子沉低着头,神情模糊,双指间捏着的栗子登时粉碎。
江淮看着那‘粉身碎骨’的栗子,咽了下干涩的嗓子,道:“就说我今日病了,不宜见客,让他……”
“病了?”
话音未落,留心居的院门处突然闪出一人,正是宁容左。
江淮转过头去,眼前一亮。
素日宁容左穿衣只钟情于藏青色,今日却一改习惯,换了件月牙白的圆领长袍,腰间一条赤金色的龙纹锦带杀出精窄的腰身,视线顺着那龙须往上攀登,遥见白如净玉的颈,似笑非笑的唇,高扬精美的鼻,黑似浓墨的眼,还有那锋利堪刃的眉,暖阳下,目光流转,瞬间荡漾一池春水。
他望着有些呆滞的某人,清风一笑,三春尽失本色。
江淮心中涌出一丝悸动,怪道宁容左何时如此迷人,他清绰的身姿的立在院中,倒显得二月初的满院冬梅没印象中的那么风雅了。
某狐狸知道自己风姿出众,也不收敛,扬着那极俊的脸便走了进来,他瞟了一眼贺子沉,那人照旧一身黑袍,衬着一张冰块脸。
如此一比,当真和自己差远了。
江淮稍微扯了扯衣袖,遮住半张脸。
她除去例行穿着的茶色官服外,余下时间皆着一袭精白色的薄衫,外挽一条或红或蓝的腰带,再坠上那柄寸步不离的两仪扇。
怎么今日的家常装扮和宁容左的这一身,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