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三日买完的桃子,不足两日就都已买完,张宝根这边也是算清了所得的铜钱,一共四百二十吊钱,装了满满的一筐,几人用一块黑布将竹筐蒙了起来,抬着往银庄去了。
这一筐的铜钱比一筐桃子要重上一倍不止,饶是大武力大,一人也是拿不起来,大武抬着一边,另三人抬着一边,共换得纹银四百二十两,用盖在竹筐上的那块黑布卷了,出溜的往客栈走。
虽说赵文振和苏一尘都是见过大把银子的人,前几年两人争斗金石玩物时,花的银子跟着比起来多多了,但是这是几人第一次通过自己劳动赚来的钱,拿在手里感觉自然是不一样。
赵文振拿了几锭碎银,合在一起共一百两,剩下的让另三人自己分了,大武憨憨的说道:“小振,我不要银子,昨天你给的一吊钱我才花了五个铜板,我这份你拿着吧”,赵文振知大武憨厚,平时给的用钱也不花,都给了玲儿和昭昭,便揣了起来:“那我就替你拿着,给你娶媳妇用”大武脸红了起来,憨憨的点了点头。
买筐和招力工的钱都是苏一尘出的,剩下的苏一尘得了一百二十两,张宝根得了一百两,俱是欢喜,张宝根捧着银子脸都笑成了一朵花,这下算来,除了自己来京都的花费,回去的时候还能剩个八十两,他都能想象的到,自己将银子给母亲时的情景。
卖桃的事一毕,昨日齐王的话就又盘上了心头,不由的不愁,可是这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总的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啊,得找人打问打问。
在京都自己现在能找的人也就岳父李格非和自己的爹赵亭了,这两人在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人,不可能像齐王一般说的模棱两可,就算真有事那也是帮着自己的,打定了注意,便出了客栈往赵亭在京都的宅邸走去。
说实话,在赵文振的心里还是有点怕李格非,这是要知道自己写出了那等文章,他估计非得揍自己不可,那是找自己的爹最好,在怎么说也是亲儿子。
在街市上花了自己挣的二十两银子,给赵亭买了些补品礼物,就径直的去了。
门子告知赵亭今日早上刚刚回府,此时正在屋内歇着,赵文振也不让通报,自己提着东西,就往赵亭住的屋走去。
这赵亭从江州通判升任侍御史,按说是升了官的,可这住的地方就略显寒酸了,除了门口那颗掉皮的老槐树,院里就没有其他的树了,跟江州的家里一样,墙边一尺多宽的小花圃中,种着一色的海棠,青砖铺就的地面有好几处都凹陷了下去,门窗上的大漆也都晒的起了皮。
门口站着两个丫头,这是赵亭升任时带过来的,见赵文振来了行了礼:“少爷,老爷刚睡着了,要我去叫起来吗?”。
赵文振伸头看了看,赵亭躺在床上盖着薄被,隐隐有鼾声,小声道:“让他睡会吧,我等等”。
无事的赵文振在不大的院子里转着,问丫头晴儿要来了一把铲子,修整了凹陷下去的地面,又将花草修剪了一遍:“晴儿,改日给爹说说,让找个工匠,给这门窗重新上上漆,也像个家的样子”。
晴儿跟赵文振一般大,也该是出嫁的了,可死活要跟着赵亭来京都,据后来玲儿说,晴儿给她说过,“京都的蚂蚱都比江州的大,嫁也嫁到京都来”玲儿问:“那你爹娘怎么办?”晴儿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是在江州找了人家,还不是常见不了,还不如到京都找个有钱的,捎了银钱回去,也算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了”。
“晴儿,倒杯茶”
赵亭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晴儿忙赶着去倒了茶,赵文振站起来,将填平的地面踩了踩,也跟着进去了。
“老爷,少爷来了”说时,赵文振已经进了门来,父子相见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赵文振见赵亭面容憔悴,问道:“爹,您去御史台几日,是不是又有事发生?”
赵亭站了起来,走到赵文振旁边的凳子坐了道:“泰州郡守出了事,这个老张,我也见过几面,看着憨厚,没成想是个大贪虫,前几日户部清查赋税账目,把他揪出来了,本以为就是漏了税,这一查才知,他一个人就贪了白银四十万两,连带袍泽算下来,足足有七十多万两,真是可恨,泰州连年旱灾竟能养出这么一帮蛀虫来,不提也罢,对了,你乡试考的如何?”。
赵文振道:“儿今日就是为这事来的,昨日早朝您可听了朝上读的那文章?”
赵亭道:“昨儿孔祭酒是呈了一篇考子的文章,写的倒还不错,只是不该拿朝廷的法令说事,这法令是陛下定的,你说这考子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赵文振懦懦的道:“儿就是那脑子进水的考子”。
赵亭显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明白过来后,一把脱了鞋就要打赵文振“我打死你这个混账”赵文振急忙躲到门后,见赵亭没有追过来,探出头来说道:“爹,你是不知道,你走之后徐升施行《茶引法》把江州害的多惨,苏家、李家的茶都买不出去,苏老太公说等着当柴火使,那些茶农就更苦了,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你不是一直常说,要以民为先吗?可这朝廷的法令明明就是止了百姓的生路,身为您的儿子,我当然要揭露这一切……”。
不待赵文振升华,赵亭手里的鞋就飞了过来,赵文振吓得赶忙用门扇挡着:“你还有理了是不是,你是非要折腾到我赵家断了后才甘心”,赵亭脸色煞白,去年看着自己儿子还有了点出息,甚感欣慰,不想这还没多长时间,又闹出这么一出来。
赵文振从门缝里看着赵亭只是喘着粗气,还有再打自己的迹象,才从门后畏畏缩缩的挪了出来:“爹,你也别生气,昨日我见着齐王,听他说陛下并没有要治我罪的意思,我来就是想打听打听,到底怎么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