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潘金与韩玉燕有关,若那孩子真的是韩玉燕的孩子,那便很好理解了为何潘金会对京兆府的敌意如此之大,那么将死婴放在王鼎的担子里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思来想去,井春微微低眉,眉眼中有种化不开的愁绪,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无策的无奈之感。
如今她身处京兆府,自然不能对先前韩玉燕被奸污的事情视而不见,况且如今有加上了一桩死婴的事情。
井春缓缓开口,“此事,宋大人知道吗?”
“这卷宗就是宋大人找出来的,也是多亏宋大人,我等才能将这两桩案子联系在一起。”
井春一边是叹服宋大人心思的缜密,一边又不知此案要如何下手
“宋大人可说了什么?”
李捕头声音低沉着,“宋大人的意思是这新案旧案,是要一起审的。”
井春却是蹙眉,“既然是要一起审,那将潘金放回去就不怕此人出逃吗?到时想抓人都抓不到了。”
想此,井春急着就要往外走,敲定道:“我这就和阿明去找韩玉燕过来,是否对错,总归要说出个什么来。”
井春又随即道:“我再找个产婆过来,公堂之上,都是证人,倘若韩玉燕有过分娩的痕迹,我就不信她说不出来什么东西。”
“井工这是要逼供了?”
“是逼问。”
李捕头看着面前的井春,适才觉得这环境真的会影响人,井春此刻的心中仅仅是想找出死婴的真相,却是丝毫不顾忌那韩玉燕所将面临的窘迫之境。
李捕头诧异了些许,脑海中还在想着要以如何的说辞来说服井春此时不能急于求成,他又生怕井春会变成这万千京兆府中冷漠而又公平的一个。
见着发愣的李捕头,井春却是着急道:“李捕头,你就一点都不紧张吗?宋大人只给你三天的期限,难不成你就真想提着板子去见宋大人吗?”
李捕头恍然间缓过神来,听着井春话中的意思,微微有些不大明白,垂过眼来看向井春。
“此事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李捕头,你可是真的要被宋大人责罚了……”
“你可曾想过韩玉燕的窘境?”
“想过,而且还是一个十分棘手的事情,”井春皱着眉头,“我也不敢肯定的说韩玉燕有勇气再来京兆府一次。”
话刚说出口,一时间,井春心中的迷茫大于她索求的正义。
那个被京兆府所伤害的人还有可能再次踏入京兆府的门槛吗?又是以怎样的身份走进京兆府呢?是受害者还是罪人呢?
井春啃咬着手指,进退两难,目光再次聚焦在了那张画像上,“不是说一起审吗?新案旧案一起,我想,这就是给韩玉燕最好的答复。”
李捕头顿了一下,“井工的意思是……”
“韩玉燕的的旧案必然是要解决的,京兆府失信于一次,又岂能失信于第二次,依我之见,此事王鼎是个关键人物,也只能从他口中才可得出那恶人究竟长什么样子……我的意思是必须得给韩玉燕一个交代。”
听到最后一句,李捕头忽而松了一口气,留下一丝庆幸的微笑,原来在井春心中,韩玉燕还是留下了一个位置的,他生怕井春会变得冷血。
“如何交代呢?”
“那我这就将韩玉燕带过来,李捕头,你放心,我会把她从后门带进来的,绝不会走漏风声,至于那个潘金,我会带着韩玉燕去见他的。”
“此事不易啊……”
“我知道,”井春垂过眼,“可,韩玉燕总要面对的,既然她先前能一个人进一次京兆府,说明她心中自有是非曲直,既然知道自己的冤屈,又岂会就这般忍气吞声?”
“倘若她真的不来呢?井工,并不是所有人都敢去面临第二次令人难堪的事情。”
井春又岂会不知道呢?一个女子,明明是被人奸污却被人诬陷是勾引,更可恶的是还要容忍身材容貌的嘲讽,这不是一个女子应该去承受的事情。
“李捕头,”井春的声音严肃了许多,含着以往不见的正经,“说些很无趣的话,我从不奢求别人对我的援助,因为我知道,别人对我如何,我也许对别人如何,总不过最后的两不相欠,可是我也知道,我心中的留有的是善良的信念,那是我生而为人留有的底气,也是我觉得人生有意义的存在,所以,我也会选择接受一些在我能力之内我所能做到的事情,我想帮她……此事说小了,是韩玉燕一个人的事情,可往大了说,就是天下万千女子的缩影,我是京兆府的差吏,此事事关制法的威严不是吗?”
李捕头笑了笑,“这才不是什么无趣的话,这是一个女子少有的眼界。”
“李捕头是同意我去找韩玉燕过来了?”
李捕头淡淡道:“这是井工的主意,到时如何收场也是宋大人的决定,只是有一件事,丑话必须要说在前头韩玉燕无论是否是那死婴的事情,先前的案子都会被再次提起,倘若此案不解决,井工,你必须要知道你的处境。”
“知道,”井春低头沉思,“那就是引火上身的下场,搞不好,整个京兆府会再次失信……”
井春忽而深呼了一口气,“那又何妨呢?我所能证明的是她韩玉燕的案子京兆府没有忘记,是福是祸,都是造化,但事在人为。”
井春拜别转身,她身上的任务不轻啊。
李捕头点了点头,看着井春的身影,骤然感觉到了井春弱小之下迸发的力量与蓄养,犹如一颗小小的种子,原以为破土而出便会以嫩黄的姿态枯萎,却不想,这颗种子向往的是在地下的生根。
李捕头忽而喊了井春一声。
“怎么了?”井春转身,稚嫩的脸庞有着不与之相匹配的成熟,“可还是要注意什么的?”
“没什么,”李捕头笑了笑,“以井工这般的心思,若是嫁人,我倒还真觉得可惜了。”
“什么?”
“我只是想到了每个女子都会经历的事情,我想井工这便洒脱的人若是被茶米油盐、相夫教子困束住,等年老时回忆自己的一生又该是多么的不甘心呢……幸亏,井工心有所属的人是黎王殿下,这种高不可攀的人,若是普通道触手可及的人,那岂不是井工的损失了。”
井春听此也不觉笑了笑,也不知是否这京兆府是有着特殊的格局还是井春遇见的是想要突破这个世界原本想法的人,似乎很多人都在告诉井春,她要做回自己,要为自己着想,要为了自己而生活。
即使面临的困难可比山高,可是啊,高山风景充满着自由的气息,谁不会向往呢?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