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任世华任老爷便被京兆府请了过来,说是请,可井春看着任世华身后的数十个差吏,那任老爷能过来,想必其中多少有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在的。
除了任老爷外,还有一个“任夫人”。
一到京兆府,任夫人在身后可是哭得梨花带雨的,那呜嚎的声音整个京兆府都能听得见,更是引得不少路人驻足望观看。
井春不禁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格外无奈,这聒噪的声音竟是打扰了本该属于京兆府宁静的清晨。
汤故尚不是何时走到了井春身边,“啧啧”了几声。
许是为了压过任夫人一头,井春的声音也高了些许,“汤师爷怎么有空出来?”
升堂在即,以往这个时候汤师爷早就去准备笔供之类的东西,今日怎么还有心情来看此等怨妇之景?
“这哭声整个京兆府都能听到,我倒是能充耳不闻,大人行吗?”汤师爷甩了甩自己的袖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声音不觉也大了一度,“宋大人让我出来看看,若是那任夫人激动,可别倒在了京兆府。”
井春双手插怀,“哪有那么容易就晕倒的?那任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这点风波还能经受不住吗?”
“但凡是对丈夫有些信任的妻子都会极力保持镇定与焦虑,而不是这种一上来就哭诉埋怨的姿态,我看啊,那任夫人大抵是知道了这件事,自知任世华无救,才会有如此嚎啕大哭之举,任世华的罪状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看任世华倒是镇定得很,以任家的权势,像上次的王鼎,汤师爷会觉得任世华会打没准备的仗吗?”
“井工又怎知京兆府没有准备呢?”汤故尚回道:“说起来,这证据有三个,一个是任夫人买通王鼎的事实,其二便是王鼎的指认……”
“其三呢?”
“是韩玉燕的另一个孩子。”
孩子?
若是想利用孩子来指认,那是只有“滴血认亲”这一种方法了。
“这是汤师爷的意思是?”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大人的意思,今日公堂之上势必要来一场滴血认亲。”
话说,井春作为一个现代人尤其不知那滴血认亲的原理,不过是相同血型血液相融,可井春也知道不同血型一旦被融合,可能会出现沉淀之类的情况。
此法在井春看来颇为冒险,谁又能确定那孩子的血型是与任世华的血型相同呢?
井春摇着头,“汤师爷,我有些顾虑……”
“井工怕什么,宋大人可是胸有成竹得很。”
井春的嘴角不觉轻笑,她这种自带的后天之见使她不得不有些看轻宋一问的想法,滴血认亲毕竟难以确保,而且滴血认亲后证明不出,这又该证明办呢?
这不仅不会成为任世华的认罪之证,还会成为他的脱罪之举。
耳边哭声不断,不断打断井春的思绪,井春看向了还在呜咽的任夫人,却有些不解,作为一个正房夫人,你若是说任夫人不知晓任世华的罪错,又怎么会安排王鼎做出假证,而且还那么巧合收养的是郑翠儿的孩子。
那任世华绝对不是一个好人,做出此等败坏之事,哪一个女人会如此大度?
井春眼睛盯上了任夫人,只见着任世华被带进公堂后,那任夫人的哭声也止住了不少,拿开帕子,施满粉黛的脸庞丝毫没有被泪水沾花的痕迹。
只怕,这任夫人也不是真心待任世华的吧。
……
公堂之上,肃穆以待,堂下跪着的是韩玉燕、王鼎和任世华。
宋一问左右对比了画像,又问道:“王鼎,那日奸污韩家女的人是否就是你身旁之人?”
王鼎看向了身旁的任世华,使劲地点了点头,“回大人,小人指认,就是身旁之人奸污了韩家女。”
“你诬陷!”任世华叫嚣道:“我任某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子?乡野村妇一个,大人,您这是在侮辱我吗?”
韩玉燕眼神格外冰冷,充满了恨意,“自荐商贾名门,却以出处分人,您就不是在侮辱自己吗?”
“你们这种人我任某见过了,不就是想要钱吗?说罢,你与这位指认之人想要多少?我任某大不了出钱摆平了这事端。”
见着那任世华的架势,好似整个京兆府都能被他买下来一样。
王鼎已经是经过一次牢狱的人了,也是知道说谎话所受的牢狱之灾,况且现如今他王鼎身上还背着一条杀妻的罪名,你就是让他说谎他也不敢的。
“大人、大人,小人王鼎确认,就是此人当夜玷污了韩姑娘,小人虽说不上来此人的样貌,但今日一见真人,已经确认,就是这任老爷!”
“此案已经隔了八九月之久,你今日才来指认,当初没有指认,怎么今日指认了?我看,你就是着急把这罪状甩出去,任某不服。”
宋一问眼中带着轻蔑,问道:“韩家女之事归属京兆府卷宗,从未有过泄露,任世华,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任世华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争辩道:“这事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任某对这事有些兴趣,提前派人打听了些东西,这,很难吗?”
“的确是不难,但阁下对此事感兴趣可真的是巧了。”宋一问将画像放下,续问道:“您既然觉得自己被诬陷,不如做一场滴血认亲,也好自证清白,”
听此,任世华却是一阵嗤笑,一副势在必得之态,两手摊开道:“这如何滴血认亲?我可是听说了,那是个死婴,大人,您在和任某玩笑吗?”
“死婴之事也是阁下感兴趣的事?”
任世华不服道:“是又如何?”
宋一问笑了笑,回道:“那怕是让阁下失望了,那韩家女生的双生子,虽说有个死婴,可另一个还活着。”
这明显让任世华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眼睛顿时看向了韩玉燕,握紧了拳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一问居于高堂,提醒道:“任老爷,婴儿抱过来了。”
公堂上也传来阵阵的啼哭声,怀抱婴儿是陆仵作,身后跟着的是端着水碗和银针的阿明。
韩玉燕却还是一副冷冷的姿态,但井春还是能察觉到的,在婴儿抱来之时,韩玉燕的眼神微微动容几分,泪光忽而地闪现,却又强忍着。
井春呆呆地看着韩玉燕,心中莫名叹息一声。
你来说说看,母爱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