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她跨出校门才跑几步,阻力来了,王静和王娟赶上她,问她是不是去许仁华的家,她装出很闷的样子 说,她今天不想去。王静说她说谎。她说她不说谎,反正要去许仁华家的,但要等到后天才有空去。王静问她 有什么事?她说家中没人,妈妈要她回去看门口。王娟望望说,要她后天一道去,绝不食言。于是,她向她们 俩点点头,便匆匆沿着她从未走过的路走了,她奔向许仁华的家。王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摇摇头,面孔浮上万 般惆怅,因为她自己也想着许仁华,恋着许仁华,她自己也想去许仁华家,但她又没有这个勇气。王娟望着她 离去的背影说,人心难测啊。王静望望她,没有说什么,其实王娟当然也在想许仁华,只是她在陈叶琴和王静 之间,她仅次于小三子,许仁华她是难以得到的,所以,她对许仁华的想,只是一种无所谓,因为她想不到他 ,她就不如不想,因此,她要去许仁华家,也仅抱着一宗随大流的态度。因而,她对陈叶琴去不去许仁华家, 她只是说说而已,毫无顾忌。而王静却不同,她对许仁华想的多,烦的也多,但是无论是怎么想,怎么烦,她 最后还是被自己的理智压抑着,她也只有和王娟一道回去,等到后天的那一天,去许仁华家看许仁华,可是, 她却没有料到,陈叶琴倒真的出于王娟之口,她告诉她们说家中没人看门口,要她回家看门口,后天再去许仁 华家是完完全全的假话。其实这是陈叶琴为甩开她们的借口。陈叶琴急去许仁华家才是真的。
陈叶琴同王静、王娟她们两人分手后,她大约跑了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天上便漂起了雨花。她望着那残白的 苍天,面对着那沥沥的细雨,没有丝毫的歇意,而是正视前方,继续朝前走,步伐也加快起来,她的心中只有 一个愿望,尽快到达许仁华家,她的心中只有一个目的,能同许仁华说上话,能说出她的心里话,倾诉她的真 实情感。
当她到达许家门前时,天色已晚,许家已亮起了灯火。她的衣服、头发、书包,均被雨淋湿。而且特别是她的 头发,她那乌黑的发丝上串着的雨珠正往下坠。她顾不得抹掉自己辫子上的雨水,走进院子。跨进许家的客堂 。但许家客堂只有灯火,没有人。于是,她四处张望,便叫了起来:“仁华!许仁华!”她叫着,心情非常的 欣慰,感情的潮水在她心中沸腾。
此时在许家,杨玉秀和许仁华在把刘二嫂下好的馄饨吃好后,刘二嫂便回家去,杨玉秀则因身体欠佳,便先梳 洗上床躺下了。许仁华则去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温习功课,他听到这等亲切而向往、清脆而熟悉的声音便 应着:“唉!”从床上抬起身,但还未走动,陈叶琴便又叫了起来:“仁华!”已即刻跨到许仁华的房间来了 ,好像这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
“叶琴!”许仁华一个悲意,便向前两步面向她。
“仁华!”陈叶琴顾不得抹去脸上还在流淌的雨水;顾不得身上湿润的衣服;顾不得自己肩头上还在背着躺着 雨水的书包,扑向他,投向他的怀抱,眼眶充盈泪水。
“叶琴,这么晚了,你来干嘛?”许仁华面孔带着既感激又内疚的样子。一副神奇而含泪的目光,紧紧垂盯着 她的头颅、脸旁,双手压在她的后背上很紧。
“来看你……”陈叶琴的脸旁,搁在许仁华的肩头上依了依,掖了掖。
“看我……”许仁华想着自己的处境,万分痛楚。
“是啊,看你!”陈叶琴头埋在许仁华的头颈上,顶了顶。
“叶琴,你是不该来看我的!”许仁华悲切道。
“为什么?可我是诚心诚意的呀!”陈叶琴猛力抬头道。
“这我知道,可是……现在不同了……”许仁华的声音有点哽咽,他猛抑着即要奔出眼眶的泪水,压下自己此 时此刻心灵的悲哀。
“什么不同?你不同,还是我不同?我们什么时候变过啊?仁华!我们俩可都没有变过啊!”陈叶琴有点着急 。
“叶琴!”许仁华轻轻推开她,心情极度悲凉道:“你我还是过去的你我,不错,我们俩从身形上都没有改变 过,但是……”
“但是我们俩的身份却不同了,是不是?”陈叶琴心情有点激动:“你是被学校驱除的学生,还是我是被学校 留下来的学生?”
“你说对了,叶琴!我们现在两人的身份相差甚远,的确是不同的了,所以……我们不要再来往下去了……” 许仁华说着,泪流眼角。
“你不喜欢我了?我们过去一直是很好的,你忘了?”陈叶琴听到他的话,惊栗了一下流着眼泪。
“叶琴,过去你一直对我很好,包括对我的家,你同样付出了很多,你的恩德,我许仁华终身难忘……我是忘 不了的!对于我们的过去,的确是很美好的,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许仁华心情沉重 道。
“我不!我不!我不……!”陈叶琴伏在他的肩头上,痛苦万分,她双手抱着他紧紧的,双拳又轻柔地频率加 快地击着许仁华的后背,泪水滚滚而下:“我不离开你,我不能离开你……离开你……我就没法活了,没法活 了……!”
“叶琴,”许仁华悲泪而下,声音哽咽道:“我同你一样,我也离不开你,离开你,我同样……生存下去需要 万般的坚强,否则,我是无法活下去的。但是,命运安排了我,我不能同你在一起,我是个被校方驱除了的学 生,我是个失去了前途的学生,我是个背着沉重枷锁、拖着沉重脚镣的人,我是个饥寒交迫的人,你跟着我, 又有什么价值?什么价值?即使你肯,我也不能忍心这样做啊!你知道吗?知道吗?叶琴……”
陈叶琴离开他的肩头,翘首望着他,泪流满面:“仁华,你怎么这点勇气都没有?在一个姑娘面前这么脆弱? 你枷锁也好,铁镣也好,家寒也好,我不管!我不管了!”她说着,激动得声音有点抬高:“我要的是你,不 是这些,不是这些!离愁情脉脉,别泪雨泠泠,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看到校门口的通告,得知你的情形,我难 过,我痛苦!当你悄悄地离开学校,我孤独,我心烦,我忧伤!仁华,我对你的感情,你怀疑?你还在怀疑吗 ?我要与你同生死,共患难,你知道吗?知道吗?”陈叶琴说着,泪水直流:“没想到,我冒着风雨,带着夜 晚,到你家来找你,你却这样对待我……”陈叶琴的声音哽咽着:“你……你真让我难过!我真的好难过,好 难过,好难过噢……”她难堪着,抹了抹自己的泪水。
“叶琴……”许仁华再也忍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悲情、悲欢交织在一起,一把将陈叶琴抱紧,泪水像决堤 一样冲出来:“我对不住你,我不是人,我让你受委屈了,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有我的苦处,我不想拖累你… …”许仁华歉疚着,脸贴着她的脸揉着。
“我理解你,我是理解你的,我并没有怪你……”陈叶琴哭着说:“我只是难过,难过……”
“别哭了!”许仁华安慰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相信我吧!相信我,相信我,好吗?”
“嗯,我……我相信你……”陈叶琴哭着说。
许仁华瞧着她的头发,手伸了过去,却突然惊叫起来:“叶琴,你的头发怎么这么湿啊?我去拿毛巾!”他说 着,松开她,急切地走到洗脸架边,从脸盆上拿来一条毛巾,来到她的面前:“来,我替你揩掉雨水!”
陈叶琴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纯情地不说话,任凭许仁华揩着她的头发,便将自己已滑落到手上的书包带拎着 ,将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许仁华揩了揩她的头发道:“头上的雨水实在太多,我用我的旧褂子,替你汲取头发上的雨水。”
“不要,没关系的!”陈叶琴脸上这时浮着微微的笑容。她瞧着许仁华将毛巾放在洗脸盆上,又去将自己干着 的蓝色春秋衫,拿来再次替她揩头发上的雨水。
陈叶琴眼睛睁得大大的,尽情地享受着他的抚爱。当许仁华将头发上的雨水替她擦干以后,他又用手面贴了贴 她的春秋衫,又惊讶道:“你的衣服也湿了,大概湿到内衣了!”
“是吗?”陈叶琴故意问道,激情的目光逼向他。
“是的,我把我的衣服给你,你快将湿衣服换下来。”许仁华边说边脱着自己的春秋衫。
“不行,脱了你穿什么?”陈叶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我有我爸的军大衣!”许仁华脱开她的手,继续脱。
陈叶琴望着他,似感激,似发呆,她不说话。
“嗳,怎么不脱?”许仁华将自己身上的春秋衫和线衣脱了朝旁边椅上一放催道。
“我……我帮你拿大衣,大衣放在哪儿?”陈叶琴看着许仁华只着一件衬衣,便走到他的面前问道。
“喏,”许仁华说着,打开一只橱柜的门,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灰色,上面还补着几块补丁的军大衣又说:“这 是我爸爸当新四军时发的!”
“那你快点包好自己!”陈叶琴着急道。
“那你的湿衣服快脱下,着凉了我可对不起你!”许仁华一边穿着军大衣,一边坦诚道:“你换吧,我到客堂 去!”许仁华说着,走了一步,没想到陈叶琴一把将他抱住,许仁华便问道:“有事吗?”
“等我一起去!”陈叶琴娇柔着说。
“这……”许仁华有点为难。
陈叶琴脸上红润润的,多情的目光瞟上他一眼,去关房门去。她将房门关好,便一边脱着衣裳,一边走向许仁 华,当她走到许仁华的身边时,她的春秋衫,连同她的线衣全都脱下了,她那两只坚挺的胸脯,呈现在许仁华 面前。
许仁华望望她道:“衬衣湿了没有?”
“你看看?”陈叶琴又瞟他一眼,故意道。
“我……”许仁华有点不好意思。
“没外人,就你和我!”她说着,拉着许仁华的右手,贴上自己的胸脯揉了揉又说:“湿吗?”
“没湿……”许仁华望望她,无限深情,情感像一股洪流,在他心中顿时奔腾,他揉着她的胸脯,吻向她的嘴 唇……只见陈叶琴微微闭上眼睛,处在情感的激动之中……过了片刻,许仁华将她推开,关切道:“冷吗?冷快把衣服穿上!”
“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就不冷,我就感到温暖,我就感到幸福!”陈叶琴真诚道。
“叶琴!”许仁华感动的泪水夺眶而出道:“你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你是世界上最靓丽最靓丽的好姑娘。”
许仁华说着,陈叶琴的脸上比刚才更红润,像似出于神仙温泉一般,丰嫩极了。她不说话,像只温顺的小鸟, 依靠在许仁华的胸前,心中甜滋滋的。
许仁华用大衣将她包得紧紧的,万分的疼爱她:“你来到我身边,我感到无限的欣慰。”许仁华说着,泪水不 断地往下淌。他太感激她的真诚了,每当他困苦的时候,都是她给他带来了勇气、信心和力量,他的一生,可 真的不能没有她了,没有她,他会怎么样?失去她,他又会怎么样?她对他是最感人至深的了。他心中发下誓 言,他将永远记住她,挚爱她,报答她。可是……他的这一誓言,又何时能够实现呢?他的心中在愁苦着,愁 苦着,他再也不能说什么了。现在,他的泪水不是在滴着,而是在淌着,流着,像似要把他肚子里的苦水都倒 出来一般,他处在极度的凄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