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机会,正是张汤求之不得的。他闻言赶忙行礼,恭敬地对天子说道:“据小人调查所得,杀害丞相魏其侯门客姚益与太尉武安侯门客田簋的鬼影杀手,恐与十数年前杀害御史大夫晁错与袁盎的旧事杀手有关!”
天子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暗道,这张汤倒是个识时务的人。他又对着张汤说道:“好,你办事得体,效率不凡,理应受到褒奖,这样吧,从明日起,你就去内史宁成的手下,助他完成整个案件的调查审理吧。”
张汤闻言一喜,急忙领旨谢恩。要知道,内史一职虽然官职不高,但是乃是天子的贴身近臣,掌管天子的饮食起居,日常诸事,可谓是天子最为信任之人,在战国时甚至有“内相”的称谓。如今的内史宁成本也是出身于京兆府查案的掾吏,深得陛下信任,天下间大多数的陟罚臧否之事,陛下都会请他参赞,所以几乎可以说,他便是整个汉国总掌刑狱之人了。如今自己被天子派到他的手下,若是能同这宁成打好关系,待来日宁成升迁他职,宁成如今的位子,未尝不能是他张汤的。
天子似有深意地看着他,微笑着说道:“既然朕给了卿机会,卿一定不要让朕失望啊!”
张汤赶忙保证,道:“陛下放心,小人……不,臣一定全力以赴,领陛下满意!”
天子点点头,转过头去,突然小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丞相那边,对匈奴刺客查得如何了……”
而此刻,接受天子命令调查匈奴人刺驾一事的丞相魏其侯窦婴,却正自坐立不安地在地上来回踱步。他微皱的眉头以及不停抖动的手指,无不彰显了他的不安。
今年乃是他秉承先帝遗命,充任顾命托孤重臣的第一年,本该是他最为显贵的一年。但却不知为何,他总是感觉自己流年不利,先是得力门人姚益被杀,而后便是有人暗中传书给他,暗示杀害姚益之人,有可能是天子所派,最后就在近日,一名匈奴使者又当街逞凶,意欲伤害天子的性命,所幸天子平安无事,否则,自己这顾命丞相,也脱不了干系!
而更令他不解的,便是陛下竟将追查凶徒,明证法纪之责,归给了自己!
他乃是丞相,又不是三秦府尹与廷尉,从来没有办过追查凶徒之事,所以几日下来,他一头雾水,调查处处碰壁,让他内心十分烦闷。
那匈奴使者竟自那天当街逃走后,便神秘消失了,而一切能够追查他去向的痕迹,竟全部被人刻意抹去了,仿佛京中有一股势力,在暗中帮助匈奴人逃亡。
何人如此大胆,甘冒天下大不韪,也要协助这名匈奴人逃亡?
他隐隐感觉这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些令他无比头痛的事情间,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将它们相互连接起来,共同编织成一张大网,而他就仿佛是网中一只伶仃的幼鸟,陷在网中,被其层层缠绕,而倍感无力。
就在他还在苦恼之际,突然,有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他的书房,他不看都知道,定是灌夫那急性子。
灌夫进屋后,先是牛饮了满满一杯水,而后才喘着粗气对窦婴说道:“君侯,前些时日交给杜氏调查之事,已经有了结果了!”
窦婴眼睛一亮,心道总算听到个好消息了。他赶紧问道:“可是查出了匈奴人的藏身之处?”
灌夫摇头道:“那倒没有,”他看窦婴表情再次显得沮丧,又赶忙说道:“不过,协助匈奴人逃亡的势力,倒是露出了些许端倪。”
窦婴闻言,再次眼神一亮,若是查清这势力的虚实,也不难抓捕到那该死的匈奴人了。因此他赶忙问道:“具体什么情况?仲孺快些给某说说。”
灌夫赶紧说道:“君侯都想不到,究竟谁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做此等事情。根据杜氏的朋友说,与匈奴人结交的汉朝权贵十分之少,而交往最为密切的,乃是翁主刘陵。”
窦婴闻言,眉头一皱,道:“淮南王?”
灌夫点点头,窦婴又有些不解地问道:“淮南王的这个女儿本领固然不小,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少女,在朝堂无权无势,如何能够将匈奴人保护得如此周全,竟能让我等多日调查,皆无功而返,甚至连杜氏都查不出他的下落。”
灌夫伸出大拇指,赞道:“君侯果然英明,一语中的。确实,恐怕协助匈奴人逃亡的,不只是刘陵一人,”接着,他冷笑几声道,“杜氏的朋友与某说,武安侯田蚡大人,和刘陵的关系不清不楚,十分暧昧可疑,恐怕有暗中的勾结!”
窦婴一听,双目一睁,不敢置信地说道:“太尉,怎么会?他乃是天子的舅舅,协助匈奴人刺杀天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灌夫有些鄙夷地说道:“田蚡小儿一向目光短浅,他自持扶立天子登基,劳苦功高,自己又是天子至亲,因此认为丞相之位非他莫属,结果天子竟将丞相要位留给了君侯,他因此心生芥蒂,也未尝可知。便是某,也多次听人说起那田蚡醉酒之时,胡言乱语,对君侯您语出不敬!”
“若是他、淮南王与匈奴人三方勾结,谋害了天子,那么这天下王者之中,又有谁人能够接替陛下的的帝位?恐怕了只有淮南王了吧,到时他田蚡依旧是从龙重臣,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那时,恐怕君侯也不能对他形成任何威胁了,他无人掣肘,声势恐怕更盛如今,以他见利忘义的惯性,恐怕对此早就趋之若鹜了!”
窦婴默默听着,他知道灌夫一向与田蚡不合,对田蚡的评价也一向很低。但是今日他所分析的这些倒也未必是空穴来风,以田蚡太尉的权势,再结合淮南王翁主刘陵的智慧,想要在京城里藏一个人,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寻找得到的。
他又想了一阵子,便开口吩咐灌夫道:“派人暗中监视武安侯府与淮南王别馆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灌夫闻言,沉声答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