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闺房出来,霍成君带着刘贺在花园转了转,几次想开口解释解释,又抱着侥幸心理,万一皇帝啥都不知道,她说出田明远的事情来,岂不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她开口说个开头,皇帝若是一再追问对方是什么人,又该怎么说?
眼下只有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以后把这件事快速的忘了才好。
刘贺始终是谈笑风生,指指点点,说大将军府到处都好看,是个好地方,也不时说点好听的话逗一下霍成君,把霍成君给逗得不时咯咯娇笑。
当初才听说要嫁给皇帝时,她既恐惧又不愿意,还生出过不能反抗的话,嫁入皇宫一定要给皇帝一个下马威的念头。
哪知道跟皇帝这么一接触,对方的优秀让她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她倒是有点期待起嫁入皇宫成为皇后了。
她觉得这个皇帝不仅长得好看,也挺有趣,还会说哄人开心的话,嫁入皇宫没道理不幸福。
刘贺在大将军府呆了两个时辰,吃了饭提出回宫的事,霍光有点惊讶,来前皇帝可是说想呆到晚上才回宫的,怎么此时就要离开?
又不好问皇帝陛下,一家人把刘贺送到府门外,刘贺看张百年已经做好保护的准备了,笑着对霍光道,“爱卿别送了,回去的路,朕找得到。”
霍光小心行礼,“那陛下请慢走!恕臣不远送了!”
刘贺点点头,看了看霍显身边的霍成君,冲她招招手,霍成君也有不舍的心思,赶紧走了过去,叫了声,“陛下!”
刘贺对着霍成君温柔一笑,伸手抓住了霍成君的小手,入手柔软嫩滑,当着一家老小的面,把霍成君的手拿在了唇边,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
霍成君心儿狂跳,有点窘迫,她哪知道皇帝陛下会如此大胆直白,爹妈都看着呢,就这样亲她?
却没生出抽离的意思,心里生出亲近,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这种亲近之感,跟田明远在她脸上亲一下时的恶心形成了强烈的反比。
“朕在宫里等着朕的皇后,椒房殿,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
直白的亲手,直白的话语,霍成君不想相信一见钟情,今天也不得不信了,她听了皇帝这话,差点沦陷到恨不得现在就跟着陛下一起回宫。
“嗯!”声若蚊蝇的应了一声,心里只觉得甜,如同吃了蜜,可是下一刻,她就又忐忑起来。
只因她听到皇帝陛下对她说道,“如果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想要求朕去办,朕都不用考虑,直接就答应了!朕,给你这个特权!”
似意有所指,霍光他们哪里能够听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妥?笑着道,“成君,你看,陛下对你可是真的好,你入宫之后,可要跟陛下好好相处,白头到老!”
霍成君到了此时,心中隐约生出不妙,已经不敢幻想皇帝还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她又怎么好解释?父母都在这里看着,难不成要把田明远的事情说出来?
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只好勉强的笑道,“成君谢陛下圣恩,我没有什么要求陛下答应的,真要求一件的话,那就是希望成君入宫以后,陛下好好待我,夫妻之间不生疑心!”
刘贺哈哈一笑,在霍成君的手背上又亲了一下,“夫妻之间不生疑心!朕记住你的话了,你回去吧,外面太阳大,可别把朕的皇后给晒中暑了!不用再送朕了!”
霍成君点头答应,刘贺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霍成君看着皇帝陛下上马,见皇帝陛下坐在马上了还转头对她笑,那笑容温暖得她都快化了,几次欲张嘴叫住刘贺,把他拉到一边解释,却始终口难开。
她看着皇帝离开,陛下打马时,重重的在马屁股上打了一鞭,恨不得把那匹马一鞭子打死似的。
她总觉得那一鞭似乎意有所指,那一鞭似乎也打在了她的心坎里,让她看似再笑,又心中暗生苦涩。
此时她是相当后悔的,后悔田明远第二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没有出声让下人马上把田明远抓起来,而且两人在她闺房里面呆了那么一会儿,还被田明远非礼过。
如果她当时不对田明远心软,如果田明远对她招手时她故意视而不见,如果她早点让田明远滚蛋……
可是哪有什么如果?真有如果的话,她宁愿从来不认识一个叫做田明远的人。
“哟,这就舍不得啦,怎么,陛下走了,还把你魂带走了似的,是谁前几天还要死不活的生闷气,不想入宫的?现在看到了陛下真人,动心了?”
霍显看女儿似乎有心事,还以为是舍不得皇帝离开,打趣着道。
霍成君慢吞吞,幽幽的道,“妈,你说刚刚陛下的那些话,有多少是真心话?他会不会在你们面前一套,背地里又一套?是做给你们看的?”
霍光哼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话?我看他每一句都是真心话,你长得这么漂亮,他怎么可能不真心喜欢?我看陛下对你,那可是没得说,你爹我看了一辈子的人,难道还会看错他对你的心思?”
霍显也道,“没错,成君,你怎么好端端的,说起丧气话来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霍家的小公主,嫁给陛下,难道他还吃亏不成?我看他刚才对你不舍的样子,还当着这么多人亲你的手,如果这还有假,那什么是真的?”
霍禹接话,“小妹就是多心,咱们霍家这么多人,姐夫们个个都不是吃素的,难不成皇帝还敢欺负你不成?他也得掂量掂量欺负你的后果,我看人家明明跟你山盟海誓,许你一个人永住椒房殿,你自己怎么还多心呢?”
霍成君幽幽叹气,皇帝陛下给她打了几次哑谜,还说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田明远走时,说让她求陛下大赦天下,这不完全对上了号吗?
皇帝陛下有话不明说,却明里暗里的暗示,在她爹妈面前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的谈笑风生,说明这皇帝是有心计的,心机深沉的人,又怎么作不出演戏的那一套?
她当然希望皇帝说到做到,对她真心好,就怕一切都是假象。
看来,只能等入宫之后,找机会向皇帝坦白一切了,要不然两人心里都有个疙瘩,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刘贺打马回宫,骏马飞驰,张百年等一干护卫差点就追赶不上,当然也就看不到刘贺一直阴沉着一张脸了。
直跑了好几里地,被热风吹了一阵的刘贺才冷静下来,他不该听见点什么看见点什么就如此动怒,三番四次的去试探霍成君,她不说,或许有她的苦衷呢?
他当医生的,又是现代人,只用看一眼摸一下就能知道霍成君还是处子之身,应该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又何必因此乱了心态?
跟霍成君本来就是政治婚姻,自己要的是她这个人吗?不是!他要的是霍光不生反心,不遗余力的支持自己。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那些本就不该在乎的事?难道霍成君长得漂亮,他就对她有了期待?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提醒自己,政治婚姻而已,政治婚姻而已,政治婚姻,而已!!!
心态很快摆正,渐渐放慢了马儿的速度,张百年紧赶慢赶的追上,不明所以的问道,“陛下,怎么这么急着回宫?”
刘贺哈哈的一笑,“朕不过是想试试这汗血马的脚力,当年孝武皇帝为了得到汗血宝马,在西域可是灭过一个国家的,这马成为皇帝御马,如今朕贵为天子,总要试出来这马到底优秀在哪,为何让皇祖父不惜发动战争也要得到!”
张百年跟着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臣还以为陛下急着回宫见某位人呢,看来是臣想错了陛下,孝武皇帝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这马,因为他就是想得到,他看上了,他认为他该拥有,那就一定要有!灭一国,灭十国,也要得到。”
刘贺奇怪的看了张百年一眼,“你小子,跟朕打机锋呢?你这意思,朕急着回宫,难道就是想得到什么?你说的朕想见某位人,朕这后宫可一个佳丽都还没有,你指的是谁?说不对的话,朕可是要处罚的。”
张百年苦笑,“只怕臣说了,陛下也会抵赖,还是不说为好,臣只要心中知道即可。陛下,如今纸倒是做出来了,臣原以为这东西如此神奇,放到市场上去卖,一定会很畅销,臣都指望成为长安城首富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问的人不少,围观的人更多,可是买的人没几个呀!”
刘贺点头说道,“这东西,定价不能太高,要让人买得起,这是关键,另外,光是白纸一张,买回去无非就是写写画画,大家都还不习惯新事物,不好卖是正常的,你得想办法,比如说不卖纸,卖书,不就好卖得多了?”
“书?”
“没错,你回头让人抄写四书五经这些书籍在上面,再拿去卖,定价可以高一点,大家用纸看书,肯定比竹简方便,时间一长,不愁没人接受。”
“可是,让人抄写书籍,一天才能抄多少?陛下,要赚这个钱,怎么听着很麻烦呢?”
刘贺笑道,“天底下哪样钱好赚了?你难道不会想办法,找一些工匠,研究研究,做个模板,把字印在纸上,如此一来,又省事又方便,出成品也快,朕告诉你,这纸比竹简最大的方便之处,一在于轻便,二就在于可印刷,你找点人,先研究着,朕有空了,也会指点一二,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朕相信你能搞出来。”
“喏!”张百年应了。他也想早点把纸打通销路,万一真成长安城首富了呢?
路过给刘贺打造丹书铁券的铁匠铺时,刘贺翻身下马走了进去。
“老人家,这两天生意可好?我又要麻烦你帮我打一样东西,这生意你做不做?”
铁匠铺的打铁匠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本名叫做左三才,因为是铁匠天天抡铁锤的,得了个外号叫左三锤,见到刘贺问话,停下手中的活计,笑道,“生意肯定是要做,公子爷这次想打什么铁器?先说好,这次可别一堆人守在门口了,别人还以为我犯大事了呢!”
“我想打两口铁锅!”
“铁锅???是什么样的?不怕公子爷笑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铁锅这两个字,怎么,锅还可以是铁打出来的?”
刘贺把现代社会的农村家中用的铁锅形容了一个出来的。
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年代太早了,连铁锅都没有发明出来,铁锅要等到一千年后的宋代才发明出来,到那时候才有炒菜吃。
现在天天吃的菜,不是砂锅炖出来的,就是陶罐煮出来的,要不就是烤着吃,吃得他都快吐了,好怀念现代社会的炒菜,那味道,比炖菜煮菜好吃百倍都不止。
而且,刘贺又想到,如果铁锅也搞出来,岂不又是一桩既利国利民又能发财的生意?
盐铁会议后,盐矿和铁矿都收归国有,现在的铁矿生产的铁,除了打农具就是打兵器,如果能打出大量的铁锅,推行到全世界,那成就可不亚于造纸呀。
刘贺连比带话,也幸亏身上揣了几张纸,又在纸上画了图纸告诉左三锤制作铁锅的大致方法,左三锤搞了好久总算弄明白,说道,“公子爷,你这个怕是有点复杂,老头子一时半会弄不出来。”
“你只管放心做,我等得起,造得好了,以后我就在你这里定个几千几万口锅也不是问题,有的是你发财的。”
左三锤只当刘贺是开玩笑,笑了笑没接这个话,只是答应尽最大的努力做出来。
刘贺从铁匠铺子出来,上马回宫。
两天时间眨眼就到,新皇帝迎娶皇后的日子也到了,这天天气晴好,意味着这场婚事也一切都好。
刘贺早早用了早膳,要当新郎官了,他没有太多的兴奋,他把这场婚姻定位成政治婚姻,并不抱太多期待,尤其是亲耳听到霍成君房中男人说话的声音,亲眼看到窗台上男人的脚印之后。
“皇帝,今日大婚,哀家怎么看你有心事的样子?娶媳妇儿了都不高兴?”
刘贺照例又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说了没两句话,上官太后就看出来了刘贺有些心不在焉。
刘贺笑道,“太后怕是看走眼了,我今天是新郎官,皇帝大婚,全天下都祝福我们,我怎么会不高兴?”
太后叹了口气,“你就死鸭子嘴硬而已,哀家年纪虽小,看得事情难道也少?”
刘贺跟着也叹气一声,“好吧,我不装了,您说得对,我确实不太高兴,因为我担心您不高兴!”
上官太后怔了怔,没了刚才的轻松,眼睛直直的盯着年轻的皇帝,张了张嘴,幽幽的道,“我不高兴,这婚事就能取消吗?我不高兴,难不成还能坏了礼教大防?我不高兴,难道你就真效仿匈奴乌孙?”
她一瞬间的愁容上脸,刘贺仿佛看到了李子晴也不高兴的样子,脱口而出,“如果你是她,礼教大防,算得了什么,效仿匈奴乌孙,又有何不可??”
太后听出了刘贺话中还有其他女人,皱眉,“莫非?你心里还装着别人?是你昌邑封地的人吗?她很漂亮吗?你跟哀家提别的女人,真以为哀家就一点不生气?”
撅着嘴,似乎吃醋的样子,刘贺左看右看,不见有宫女宦官在附近,伸手轻轻掐了太后的小脸蛋一下,“我说的是你,别总以为能看穿我心思,真看穿了,恐怕父死子继的戏码,就一定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只要你愿意,我倒是不介意。”
这举动弄的上官太后一下怔住,红霞渐渐上脸,“你再对哀家动手动脚,只怕哀家真的就不想看你娶别的女人了。”
“是吗?”刘贺坏笑,反而欺近了一些,盯着太后绝美的面庞,她诱人的红唇娇艳欲滴,本想去亲一口,最终换成了用手指去挨了一下,手感还挺不错。
“走咯,接新娘子去咯,再呆你这里,我怕变成禽兽!就算要效仿匈奴乌孙,我也得等你再长大点再说,得等到我有那个能力让你不被非议,别人不敢非议再说,你记好了,我就算娶了新人,你也永远在我这里,排第一!”
刘贺指了指自己胸口,“因为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就凭你顶着的这张脸,我也不能没有你。”
意思只有刘贺能懂,他看到太后,就能够想到李子晴,想到那个很想回去却回不去的现代社会。
太后被刘贺说得那么直白的话语勾得心儿难平,皇帝对她是越来越大胆了,刚才她明明感觉到了皇帝想亲她,那一刻她都慌了,结果他只是用手摸了一下,明显克制住了身体里的冲动。
这皇帝哪哪都好,一表人才,心思细腻,会哄她开心,连霍光现在都不在她耳边说皇帝的坏话了,可惜,她是太后,不是皇后,不是他的皇后,也成不了他的皇后。
先帝尸骨未寒,按理说不该对新皇帝动心思,可谁叫这新皇帝比先帝优秀,又总在她眼前晃,撩拨她,还一起经历过许多事,她想心如止水,难!太难了!!
羡慕霍成君的心思肯定有,不过她得隐藏起来,看着刚刚还调戏她的男人,转身去娶别的女人,她会吃醋,但也只能把酸意深藏。
她不敢想太多,不敢奢求,想多了,会痛苦。去奢求,只怕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