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帝在漫天的风雪中一步一步走回乾政殿,怀中的蓝青梧早已无声无息,他望着昏昏沉沉的天空,失魂落魄道:“愿你如天上明月,永远亘古皎洁……可是……我的明月再也回不来了……”
“恒哥哥,答应弱弱,就算有一日弱弱先你而去,你也要好好的活着,弱弱如明月,会一直遥望着你!”
曾几何时,原来他们早就说过类似的话语。
乾政殿大门前,太子领着一群人跪在风雪之中,他迎着寒意风雪抬起头来,眼帘里终于映出满身风雪和绝望的父皇抱着母后的身影,母后的素手软软垂着,他再也感觉不到母后身上丝毫的气息!
太子流出的眼泪都被冻成冰雪:“母后……”
他的身后是骤然放声痛哭的声音,一片连着一片的悲痛欲绝。
皇宫中的丧钟被敲响,一声接着一声,敲响二十七声后,整个皇城都被震动。皇城中的寺庙、道观的钟声紧随其后被敲响,一声一声、层层叠叠向着皇城外散发而去,以皇城为中心,整个大晟皇朝的寺庙、道观的钟声响起,各寺、各观都需为中宫皇后崩逝鸣钟三万次。
天地银装素裹,而整个皇宫乃至皇城先外城一步满目素缟,一片雪白,宫中的白灯笼,雪白的绸缎已然高高挂起,和这天地的满目银白相互呼应着,似是都在哀悼着中宫皇后的崩逝。
蓝青梧被神武帝追封为昭懿皇后,昭懿皇后生前最喜开国皇后昭颜,神武帝便取其一字昭,以此为蓝青梧的封号。
昭懿皇后崩逝,神武帝设灵堂于乾政殿正殿,他下圣旨将妙灵地宫中的冰玉棺运进了皇宫,亲手将蓝青梧放入了冰玉棺里,暖玉床上停放冰玉棺。文武大臣、皇亲国戚、后宫嫔妃及宫中所有皇子公主都要服丧百日,百日内,不准作乐、不准屠宰、不准婚嫁!
大晟皇城国丧号称三年,实服二十七月,以日代月,则二十七日矣。神武帝辍朝数日,服素服,每日行三祭。内外大臣、嫔妃、外命妇等会集,服布素,朝夕哭临三次。自初丧至百日,帝王每日亲致祭。神武帝下令,外城官员百姓,遇中宫皇后之丧,服制与皇城相同。
神武三十三年冬,昭懿皇后蓝青梧崩逝,在丧钟响起的一瞬间,国安寺中,与昭懿皇后相识的旧人不语师傅,在带领着弟子做课业时猛的起身站起,听着那敲响的一声一声的丧钟,他愣愣的向门外跑去,直到上到高高的轮回塔上,不语师傅望着那富座丽堂皇的宫殿,眼泪直直的落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小和尚气喘吁吁道:“师父,您跑这么快做什么?课业还没有做完呢!咦?师父,您怎么哭了?您不是说出家人侍奉佛祖,不应有七情六欲,为何您还会伤心流泪?”
不语师傅眺望着那座皇城,想着往日里和那个贵人姐姐一次又一次的论佛,终于声音沙哑道:“出家人也是凡人,是俗人,遇到了伤心致极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没有七情六欲、真的不落一滴眼泪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为师要去送一个相识的老朋友了,你最近就待在寺里,好好的学习佛法吧!”
”师父,您去哪里?”
不语师傅淡淡道:“入宫!”
神武帝开始时寸步不离亲自守着蓝青梧,大雪纷飞,他将所有人都赶出乾政殿正殿,只留自己在殿内。
风雪依旧在肆虐,天色渐渐变得昏暗。太子不敢走远,只能在乾政殿大殿门口不远处,担忧悲切的望向大殿里面。
神武帝看着冰玉棺内的蓝青梧,片刻后又一次又一次的起身站起来,缓缓的来来回回踱来踱去。
太子遥遥望向乾政殿正殿,乾政殿大门中开,他看着自己的父皇麻木、痛到欲哭无泪的神情,看着父皇时不时向着冰玉棺内的母后说着什么,然后再不停的踱来踱去……
大半夜过去了,在大殿外站立的太子几乎变成一个雪人,他的脸颊、眉毛上都布满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他就那样满是悲痛的看着父皇独自在殿内的悲痛,突然间,太子睁大了双眼,似是那冰雪飘入了殿内,他的父皇就在自己的视线所及之处,双鬓瞬间染上了白霜!竟是父皇在伤心至极中墨发瞬间白了头!
太子的眼泪再也不可抑制,他的父皇……那个教自己帝王之术、帝王之情的父皇,他自己却没有逃脱过这情之一字。
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爱不知所踪,一往而前。
太子想道,他终此一生,恐怕也不会遇到像父皇和母后这样的感情了!父皇这么多年有母后的陪伴,那种彻骨的孤独才刚刚品尝到,而自己呢?自己又能留住父皇、弟弟妹妹在身边多久?此后几十年,他不会也同父皇这般绝望、空洞、孤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