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城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国安寺、西安寺等皇城郊外的寺庙和道观开始鸣哀钟,正在安寝的李太后被惊醒过来,那钟声似是一声一声的响在了她的耳边,她直直坐起身来,便看到李嬷嬷脸色难看至极的立在自己床榻边上,她目含哀痛,一字一字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崩逝了!”
李太后身子一软:“你说什么?皇后她……”
李太后的手轻轻颤抖着,目中流出一行清泪,突然间她慌乱的跑下床榻:“明珠!快去看看明珠……”
已经晚了,李嬷嬷扶着李太后慌慌张张的小跑着来到周承琼的房间,门被“咣铛”一声打开,却只见周承琼——昔日尊贵的明珠公主,已然躺在床榻上没了气息,她的嘴角赫然流出一抹鲜血,眼睛半闭着,明显是中了巨毒所致,李太后遭此打击,一口气没有提起来,便晕死了过去。西安寺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次日清晨,不语师傅入了宫,他带领着国安寺的一众僧人特来皇宫面见神武帝,面圣时,他看着神武帝两鬓原本的墨发变成雪白,心中一颤,回过神来他缓缓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不语要送一个朋友最后一程!望陛下允准!”
神武帝凤眸如深潭死水一般古井无波,他微微抬手:“准!”
接下来不语便在宫中待满了七七四十九日,他带领着僧人每日在乾政殿大殿中诵经祈福,一遍又一遍的望生经文从他们口中溢出,只为了给故人超度亡灵,积攒福报。
乾政殿外灵棚搭起,后宫嫔妃,皇子公主,外命妇依照祖例来到乾政殿外哭灵,殿内殿外一片缟素,跪拜哭灵之人一直蔓延至宫道之上。
殿内太子跪在最前方,悲痛欲绝之余,他还要分出心力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父皇的状态,殿内殿外一片哀嚎之声,神武帝却早已欲哭无泪,原来人悲痛到极致是流不出眼泪的。
他独自站立在冰玉棺面前,凝望着蓝青梧宁静的睡颜,心脏处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吞噬着他,令他面色瞬间惨白,他生无可恋的望着一片黑白的世界,心里不断涌出一个念头:他不要放蓝青梧离开!他不要独自一人忍受这日复一日彻骨的寒冰!他不要独自一人承受这哀入骨髓的痛苦!
神武帝的凤眸渐渐变得赤红,他无视殿外的众多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外命妇等人,忽然轻喝一声:“太子!”
太子一直注意着神武帝的面色,此时他听到自己父皇那孤注一掷的声音,便是浑身一震,他当机立断扑到神武帝腿边,抱住神武帝的小腿,抬起头来一脸祈求的望向神武帝:“父皇!父皇……您忘记了您答应母后的事情吗?母后还在这里,她的遗言还犹在耳边!您忘记了吗?她担心玥玥女子之身会吃苦,她担心小七一直这样执拗下去,她还担心儿子会无人所爱……父皇……父皇,您看看我们啊!儿子已经失去了母后,绝不能再失去父皇啊!”
神武帝满腔的话语被太子的殷殷祈求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泪流满面的太子,又看向哀伤无助仿佛失去所有靠山倚仗的七皇子和七公主,两人的眼睛红肿,面色憔悴不堪,他们从悲痛中抬起头来,有些彷惶无依的看向自己的兄长和父皇,
神武帝张张嘴,终是没有吐出一言半字,他只觉得胸膛气血翻涌、憋闷不已,下一瞬间,神武帝身体微微一颤,气血上涌,他的喉咙一片灼痛,再也按倷不住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父皇!
“父皇!
“陛下!”
神武帝直直的倒了下去。太子大惊失色,连忙伸出手臂扶住了神武帝,他厉声喝道:“太医!快传太医!”
灵堂之上一片混乱,几个皇子慌张得不知所措,姜贵妃已惊得瘫倒在地上,她喃喃道:“陛下……难道您现在就要跟着皇后娘娘而去吗?”
神武帝倒下了,他被太医诊断为悲伤过度从而引发了心疾,若不好好调养,恐怕时日无多,这让太子等人都接受不了,明明……明明他的父皇身子一向健康,就连一些小的病痛都很少有,可此时此刻神武帝却一脸惨白的躺在那里,面无人色、了无生机的模样让几个太医看了都忍不住摇头。
太子沉了脸色:“你们一个一个的摇头是什么意思啊?父皇若有什么不测,孤就拿你们试问!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快去开药方!”
聂无双走在几个太医最后,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他想到了那一双墨龙银凰鱼,若是其中一条死去,另外一条还会独自存活吗?那样绝决的鱼儿,就连无意中遇到别的同族都会殉情而亡,更不用说如今的这种情况了!
不过,聂无双看向太子几人,可能他们的孩儿会留住心存死志的帝王一段时日吧!
心疾之患,最是难医,且神武帝痛郁于心,情志不调,心结难解,恐怕……
等神武帝被赵太医行针之后,他幽幽转醒过来,只是神武帝微微睁着眼睛,他不想说话也不想看到别人。
这时七公主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她声音悲痛至极,让人听着心里便哀伤不已。
神武帝自己更难受得很,他强撑着坐了起来,“玥玥……”
七公主一头扎进神武帝的怀里,泣不成声道:“父皇!父皇……玥玥害怕!玥玥不要你再出事,母后去了,你不能再不要我们!父皇……”
七皇子也痛哭着扑到神武帝怀中,“父皇……父皇……”
太子终于忍不住双臂揽住弟弟妹妹也扑到神武帝怀中:“父皇,我们都会一直陪着您!请您节哀啊!母后绝不愿意看到您这样哀痛过度啊!母后的丧仪还没有结束,她还在等着您去送她最后一程!”
神武帝感觉到自己小女儿恐惧得瑟瑟发抖的身子,小儿子快要濒临崩溃的情绪,还有太子强忍悲痛的眼泪,他终于有了反应,神武帝展开双臂,将三个孩子全部揽在自己怀里,他的凤目中流出清泪,想起蓝青梧让自己再看顾孩子们几年,她不放心他们,她放不下孩儿们!
“弱弱啊弱弱,朕听你的,听你的……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父子四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李祥在门口处不禁湿润了眼睛,他用袖子轻轻擦拭着眼角,对着外面的定王和姜贵妃道:“请姜贵妃娘娘、定王殿下放心,陛下有太子殿下的劝解,又牵挂着七皇子和七公主,已然缓过神来,相信过不了多久陛下便会走出悲痛。”
在殿外围着的一圈人都离去后,不语师傅轻轻蹙着眉心,来到了神武帝的寝室外,李祥通禀过后,神武帝召见了不语师傅,谁也不知道不语师傅对着神武帝说了些什么,总之从那日过后,神武帝便渐渐振作了起来,用过汤药之后,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