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三秋与薛海棠还在殿中热烈的聊着天,荣三春仍旧在湖上的小亭坐着,殿门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荣三春回头看去,见着皇后的仪驾,匆匆忙忙的迈着小小的碎步走出小亭外,见着何妻立刻行礼并且大声喊:“请皇后安。”
屋子里正聊得火热的母女忽然听着荣三春这么一声,心中大惊,双双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人彼此之间互相通了眼色,下一刻荣三秋在前,薛海棠在后,大安即使以孝为先,在品级面前还是低了一等。两人迈出门槛马上就跪在地上说:“请皇后安!”
何妻摆摆手,示意行礼的人都起来,接着说:“是本宫不让人通报的,你们来的晚了些情有可原,不过打扰你们母女相聚,本宫也有错,彼此抵兑,便是两清了。”何妻在竹溪的搀扶下跨过门槛,直接来到主位上坐下,竹溪身后的小宫女轻轻将靠垫整理得更加松软之后,何妻才慢慢地靠上去。
荣三秋在前,荣三春在中,薛海棠在后,这殿中只有三个女人,不过也够了,古有‘三个臭皮匠’一说,今有三个女人,论明面上的也许敌不过男人,论阴着来是个智商中等的人都会有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论的是险不险。何妻喝了口热茶,将茶杯轻轻放在杯垫上,茉莉花的香气不时在她的鼻尖回荡,何妻露出可人的微笑,望着下方站着的三个人,说:“怎么都站着,快入座。”
荣三秋悄悄望着何妻不达眼底的笑容,说:“谢过母后!”
荣三春与薛海棠见着荣三秋走到椅子边坐着,便也跟着行礼,这一番会话不知是出于正经还是出于试探,亦或许两者皆有,不过这个时候可不能将母亲送回狼窝,因此荣三秋在坐了没有多久,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中央,行礼之后说:“母后,儿臣与母亲已有两个月未曾见面了,今日相见,儿臣想将母亲多留些时日。”荣三秋这已经相当于在委婉的求着何妻,接下来就看何妻搭不搭话了。
何妻在主位上坐着,荣三春与薛海棠因着品级关系,都是低着头的,虽然其中她们之间也有不同的眼神交流,但是两人很快在何妻的眼神中低下头来,何妻在观察在场的人,荣三秋站着,荣三春坐着,薛海棠也坐着,三人都没有说话,在等着何妻的回答,何妻思来想去,最近总是觉得心中没底,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是个迷。
荣三秋虽然低着头,但是耳朵却十分专注的听着上方传来的任何声响,何妻复又从桌子上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放下,说:“母女久未相见倒让本宫想起远在姚城的弟弟,亲情总是个奇妙的存在,本宫还有什么不允的?三秋,你母亲想在宫中住多久都行,恰好你这儿还有几处空置的不大的殿,三秋你命人收拾一下。本宫从内宫里遣几人到东宫来,两位若是想在皇宫住一辈子都好。”
天黑了,又亮了,荣世厚到了上早朝的时候,下人端着银盆在书房外面等着。荣世厚能够透过金丝笼的门看见书房那边的影子,阳光从外面洒进了,几乎将整个金丝笼填满,但是金丝笼不仅仅是个笼,还是个大大的监狱,监狱周围用着一层又一层的米白色的布包围着。荣世厚站在门口,阳光从正面洒过来,他身后影子拉得长长的,长到有部分都到了床上躺着的人的身上。荣世厚回过头望着屋里躺着的人说:“然姐姐我走了哦。”屋子地上已经看不到许凄然长长的白发了,被一层又一层画纸严严实实的盖着,这些画纸上画着同一个女人,仔细看来与躺在床上的人面貌有些相似,只不过他们的头发都是黑色的。荣世厚转身将门锁上,阳光顿时被拦在外面,屋子地上的纸因着荣世厚关门时带起的风轻轻的飘起来,紧接着所有画上的美人儿的头发一瞬间变得雪白,雪白的头发从画纸中生长出来,这头发已经脱离了画纸的面,与画外地上的头发交织在一起。
何妻走了,何妻的话不多,在东宫这儿喝了一个时辰的茶,一句重要的话都没有说,便将荣三春与薛海棠软禁在东宫中。荣三秋荣三春薛海棠就送何妻出了殿门,在何妻举手示意下回到殿中,茗心茗安意识到自己失职,在何妻消失在正殿之后立刻走到中央跪下说:“是奴婢失职,没有及时告知皇后娘娘的到来……”
“没事,把门关上,去侧殿煮些新鲜的茶来。”荣三秋摆摆手,即使茗心茗安见着皇后,皇后有意不让他们来,不一样是这个效果?荣三春见着门关上,心中顿时松活许多,江湖人不一样还是害怕官府的嘛,这都是一个相互的东西,朝廷可以忌惮江湖,江湖怎么不会忌惮朝廷,不过朝廷人多势众。
薛海棠在沁芳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沁芳还将靠垫轻轻打理了一下,薛海棠放心的靠在椅子上说:“我们这是被软禁了对吧?”
荣三春深有其感,她并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年轻人,因此点点头说:“好像是这样,不过也不用着急,我们在宫中不会出什么事的。”荣三春指的是刺杀方面,这种大事对于两个并不重要的人来说肯定不会发生的咯,但是下毒什么的,这个荣三春可不敢保证,不过是死是活上天自有命数,所以荣三春并没什么负面情绪。薛海棠倒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并不是她单纯,还没有出阁母族里就常常发生嫡庶明面暗面的那档子事,但自从嫁给了荣世厚,什么都有了,荣世厚也是个痴情种,只不过这种痴情并不在薛海棠他自己身上,但他也没有小娘子,因此薛海棠轻轻松松的度过了许多年。
高明昊回到自己的大帐之中,外面短兵相见的声音已经消失得彻底,高明昊不知道是距离原因还是外面真的只是表面上的战争,高明昊不得而知。
甄林嘉在城楼楼顶上看得真切,因为她与萧东两个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是个什么样子的,但也觉得下面这两拨人过分了,这个样子看起来就是划水一样,特别是离城墙最近的两个人,吴国这边穿的红的,大安那边穿的蓝的,吴国拿着戈,大安拿着刀,戈与刀抵着,就像是划水一般的姿势,他们脸上似笑非笑,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甄林嘉正在猜想之际,忽然耳边有股风左右来往,甄林嘉回过头,萧东与她靠的十分近,紧接着萧东说:“高明昊把凳子踢倒离开了。”
萧东感觉到身边的人的温度正在急速上升,虽然郭城的天气只高不低,但是甄林嘉周身的气氛与先前有很多的不同,因此是得他转过身望着她,萧东发现了甄林嘉的脸色很红,萧东用惊讶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甄林嘉微微将自己的头往左边偏过去,心中的不自在忽然转变成不悦,嘟着嘴说:“没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去关注一个男人做什么?”
萧东心中感到十分奇怪,两方打仗,关注的不就是将领之间的来往吗?双方将的士主心骨,大部分将士军心不移便是因着此招,萧东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便说:“高明昊不是对方挂帅出军的统帅么?况且他又是太子,在未来我们免不得要与对方交战,先观察观察,只不过这群人怎么看着都像是在划水啊!”
甄林嘉听着萧东这么说,心中微微有些喜悦,原来他也发现了这一点!甄林嘉脸上不由自主的带着一丝微笑,虽然她仍感觉自己脸上带着微微的热气,但她心中那股焦躁慢慢的被这丝喜悦给替代,嘴上也因此开口说:“你也觉得下面那两拨人在划水?”
萧东听着甄林嘉这么说,心中诧异,转过头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甄林嘉的双眼,说:“如此看来吴国有大安的眼线,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在大安有吴国的眼线。”两人思来想去,当然也有许许多多的可能,但两人都身处郭城,当然在郭城调查的可能性更加大。甄林嘉也尝试过与在郭城外的池彤通过方壶特有的方式联系,但是仍旧联系不上,甄林嘉在心中默默的想着要将赫苗这个人除掉,有的人不能够拉拢,那便除掉!
赫苗趴在席府的大屋屋顶上晒着初升的太阳,忽然打出两声响亮的喷嚏,第三个正在酝酿之中,右手手指便十分快捷的伸到鼻尖轻轻的揉来戳去,好不容易鼻腔之中的痒意在他这阵大力的揉搓后消失,赫苗就张嘴说:“应该是魔教那边的人在骂我,这世上讨厌我的可没有几个。”赫苗脑海中浮现出甄林嘉表情僵硬的脸。
这个战场没有什么能够在吸引两人的地方,显然而简单的正在发生的事情,甄林嘉与萧东已经没有任何的兴趣看下去,两人在狭窄的城楼楼顶处相对视,甄林嘉与萧东默契的起身,萧东将摘去的两片瓦紧紧的捏在手上,如今那处空隙已经没有什么用,所以萧东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两片瓦放回原处。
“走!”甄林嘉见着萧东将瓦放回原处,贴在萧东的耳边小声的说。
萧东一边走一边揉揉自己有些发痒的耳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人多眼杂的,虽大多数人正各司其职,但也指不定有闲人不经意将他的目光放在别处,萧东担心的便是这个,两人间非常有默契,一前一后离开城楼,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藏起来。甄林嘉本想带着萧东回到自己的宅子中,但是这个提议被萧东拒绝,此时两人的关系还不能暴露。
“可是这一切都瞒不过那个叫赫苗的道士!”甄林嘉说起赫苗心中嘴中全是愤愤不平的情绪。
“又是他!”
“他有些不寻常的法术。”
“前些日子我见过他,他就跟在右将军的身后,想必右将军现在已经将他当成心腹看待。”萧东回忆这那日见到赫苗的场景,说,“不过像他这类人初次离开一个地方投入新的世界应当是有两种极端情况出现的,一是特别单纯,见着谁都信的……”萧东说到这儿见着甄林嘉面上的表情不友善,迅速扯出嘴角的笑容,“我没说你呢,快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怪心虚的。”
甄林嘉摆摆手,面上的表情没变,说:“那第二种呢?”
萧东用右手的食指挠挠他的脸颊,接着说:“第二种便是对谁都不信,但谁朝他伸出橄榄枝他们也会接受,只不过忠诚在他们心中什么都不是。”
甄林嘉点点头,虽然她自己非常不想承认,但是自己就属于前者,不过她心中对于萧东面不改色的把这个事实说出来心中还是有些不愉快的,过去的傻事谁愿意有人重新提起来呢?甄林嘉嘲笑自己还在纠结这些弯弯绕绕的过去,人都是往老长的,越来越老懂得自然也越来越多,不然要这时间做什么?甄林嘉忽然在自己心中有了此等感慨,她抬头望着萧东,一双明亮的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人,叹口气说:“那赫苗可得是第二种人了,这种人就如同你说的鱼鳅那般周身湿润黏滑。”
“这种人可不好对付!”
“没关系!”谁让我是只猫呢!猫吃鱼不是自古留下来的话吗?甄林嘉在心中轻轻应道,脖颈间挂着的猫儿毛做的项链在另一个空间中熠熠生辉,就仿佛一下子活过来一般,猫的头突然换了一个方向,甄林嘉不知在什么时候右手放在脖颈间轻轻摩挲着那项圈,心中忽然想到:祖先难不成也陪着大安开国皇帝徒手建立一个版图辽阔的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