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高明昊踪迹的人不知有高远,大安的人几乎都知道荣世厚前身是千机派的掌门人,因此姚远将大部分精力花在了如何隐藏高明昊行踪上。两边都有能人一时间难分伯仲,不过荣世厚与姚远毕竟都是文武两边最高官阶,心思比寻常人多了百倍有余,因此手脚都做的非常好,比的就是个人的耐性了。
高明昊再一次进入一个人的空间,晚饭后姚雪立刻将人尽数带走,就连一个身边伺候的都没留下,也许从前的高明昊不习惯,毕竟是从小到大被伺候习惯了的,但现在的他可不一样,自从离开郭城以来,无论在哪他都是一个人,不适应的总归是要适应的。高明昊翻过身,这些天来睡得时间老长老长了,一旦醒过来精神便旺盛得很,他睁开眼望着空白的墙,心中又开始对姚远进行的思考。
姚远肯定是认出我了的!高明昊很确定的想着,自己在甘城的时候常常与他见面,聊一些关于作战方面的事,兵书可以看,但永远是纸上谈兵,好在姚远在战场上作定了几场战乱,虽然连年来并没有什么战事,不过小小的数十场还是有的,高明昊找姚远讨的就是经验。高明昊闭上眼,着实无聊,高明昊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安全的,他决定过几日向姚雪讨要几本姚远常常看的书来。人若不能出去走走看看沿路的风景,看书也是好的,只不过良书益友,选书其实也是一本学问,值得用一生去追究。
秋天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季节,甘城总是下着连绵的细雨,就连屋中几个不常见的角落都长了霉斑。雨水轻轻滴落在屋檐上,积少成多,一股股水流沿着屋檐的凹陷处一点点的落在地面上,地面上因此形成以好多个浅浅的水坑。雨天见不到几只动物,就连寻常随处可见的蚂蚁也不知踪迹。
此时是午后,姚雪总认为午后到傍晚吃饭的时间总是很长,通常情况下,姚雪都是利用这段时间习武。今日姚雪去看了高明昊,在离开之前,高明昊想姚雪讨要几本父亲常看的书。姚雪并不知道高明昊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不过父亲遣她去照顾高明昊的时候反复强调‘他有什么需求雪儿你能满足的尽量都满足,如果不行就来问我!’。
姚雪身边最为贴心的丫鬟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且长了她两岁的娆姝,此时娆姝打着素白色的油纸伞站在姚雪身后的位置,伞特意往姚雪那边偏了些,因此她背部难免会有几多机会接触落下来的雨。两人匆匆走进回廊,这条回廊连接着高明昊所住的那间院子与正屋所在的院子。姚远与和盈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一对眷侣,因此姚远只要在府中通常情况下都是呆在正屋的书房的,和盈特意让人在院子里修的书房。
姚雪在前走着,娆姝快不跟上,手上整理着油纸伞,这处回廊到正屋院子的所有房间都是连通着的,因此路过一处放油纸伞的架子时顺手将手上的油纸伞放进去,转身迅速跟着姚雪的步伐,两只手顺手在姚雪背后拍着说:“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最近奴婢出去总是见到一群人悄悄聚集在一起,似乎在寻找什么,小姐,容奴婢猜测,那些人寻找的也许是咱们东南苑住着的那位公子!”
姚雪虽然走得快,但是她停下的脚步也很快。姚雪听着娆姝一番话,转身看了娆姝半晌,大脑绕过弯来,便轻轻拉着娆姝的手说:“这种事不要再提了!”
姚雪松开娆姝的手,转过最后一个角,便到了姚远的书房。姚雪站在门外轻轻喊:“父亲在里面吗?”
绕臻接了遥远的示意,走到门前将门打开,说:“小姐来啦,快进来!”
姚远见着姚雪立刻匆匆望了眼她便继续看着桌子上摊着的那张纸,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以及画着一份甘城的地图。姚雪走大姚远对面坐下,绕臻匆匆拿了茶杯放在姚远面前接着往里面倒了杯暖茶便退到屏风后面候着。姚雪喝下暖茶暖了身子之后便开口说:“父亲,东南苑住着的那位公子让我来帮他讨要几本您常看的书!”
姚远愣了一下,站起身问:“他醒了?”
“醒了,昨天醒了一阵睡过去了,所以没通知父亲您,今日好转了许多,一直醒着,还问了女儿些话,我估计那位公子接下来只要好好养着,身体肯定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姚远一边听着自己女儿说的话,一边从一旁书架上取出些自己早些年最爱看的书整理好后放在姚雪身边说:“替我转告那位公子,好好歇着,你与他的进度进行的如何了?”
姚雪一愣,瞬间红了脸,姚雪自小开始便是作为宫中妃嫔来养着的,父亲既然问,那就代表那位公子应该是皇室中的人,因此姚雪匆匆将父亲放在自己面前的书拿起来,站起身别扭着不正面对着自己父亲,傲娇的语气开口说:“父亲,您就别取笑您的女儿了!”
初升的太阳携裹着蝾王府的消息闯进了荣三春的耳朵,带来消息的自然是如烟门的人,荣三春冷静地听着这一切消息,颜轻玉将那名叫秧箐的女子杀死,把高明旭锁在了屋子里。荣三春并没有特别大的感情波动,自小颜轻玉就处处护着自己,即使在父亲面前也会为自己说话,到最后受到惩罚的总是他,颜轻玉于荣三春而言,可以抵得上生命,因为她是母亲送给自己保护自己的人!荣三春独自坐在台阶上,一双眼睛瞳孔放大,不聚焦的望着前方并不存在的光明,其实在几年前一切都是好好的,家庭融洽和睦,可现在这层纸捅破了。
荣三春进了屋子,对薛海棠说:“母亲,我有点儿事。”
晚辈的事薛海棠从来不喜欢参与的,薛海棠虽然是母亲,也因着在丞相府磨碎了性子,如今最为相信的一句话便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人各有命,通过外力去改变并不会改变多少,就像薛海棠进丞相府时满目满心的幻想,结果却是与她自己一开始想着的最为确定的结果相差无几,薛海棠轻轻叹气,说:“去吧,也去看看你母亲。”薛海棠在丞相府的丫鬟进来找过沁芳一次,于是薛海棠知道近些日子来荣世厚总是不分昼夜的呆在那间名为金丝笼样子也与金丝笼相似的屋子,不过近些日子荣世厚竟然遇上了大事,昨夜出了金丝笼在大书房与许多人讨论着。
荣三春微微一愣,所有心思全数放到了薛海棠那句话上,问:“您是说……”
薛海棠点点头,瞬间感觉到一股冷风,荣三春迅速消失在她眼前,薛海棠叹气,语气中带着羡慕向往,转身望着荣三秋所在的房间,心中不免有股惆怅。
许凄然醒来的时间不是偶然,前面的大大的屋子里灯火通明,她从床上下到地上,望着屋外的那抹投进来的暖黄色的烛光,走到门前。许凄然本以为门开着,毕竟这些时间来她都是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活死人啊!但天不从人愿,门锁着,只是墙壁上每个一段距离便有一根棍子竖着,许凄然虽说有些瘦,但也不能成功出去,因此不开心的回到床上躺下,努力做出一副与之前毫无区别的模样。
屋外有鬼鬼祟祟的身影,一切都很像是那日魔教人来找自己的模样!许凄然转过头看着一个黑影,她通过那人的体格暗自猜测这是个男人。她在床上思考,没多久屋外传来敲门声,尽管这敲门的声音十分的微弱,但许凄然就是听到了,她在床上左右翻身,踌躇不定。似乎时间过去了很久,她终于决定从床上下来,来到门前低身说:“来着何人?”
那人身子稍微动了动,许凄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半晌一点儿声音没听见,门却是开了。许凄然一下子不适应屋外的景色,微微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人。他用着厚厚的黑色的布将脸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许凄然,没说话,只是从袖袋中取出一把拥有暗淡的颜色的匕首递给许凄然,接着就抬手将门关上,许凄然这一次听见了落锁的声音,正疑惑间也无他法,只好回到床上坐着,望着手上这把拥有美丽的却颜色暗淡的花纹发呆。
荣三春没回王府,回去只会平添许多的伤心事,因此她直接来到许凄然这座金丝笼,她在屋外站着,门前有锁,荣三春并没有钥匙,也没有什么削铁如泥的武器,她愣愣望着这把花纹极其美观的锁,陷入沉思,又想着父亲那高超的千机术,一时间犹豫不决。许凄然能够感觉到外面传进来的熟悉的气息,这些年来她的五识虽然迟钝,却也能读出陌生的气息。
许凄然走到门前,轻声问:“是谁啊?”
荣三春此时正望着门上挂着的锁发呆,事隔十几年再一次听到母亲陌生而熟悉声音,身子止不住颤抖眼泪跟着身子抖动的节奏扑簌簌滚落到地上。许凄然见着没有回应,而那人在灯光的背面正好将整个身躯的影子印在门上,因此许凄然又一次开口问:“是谁在那里?”
荣三春赶紧整理心情,轻声应着:“母……亲……”
许凄然大大的哆嗦几下,回忆转回那些年。
荣世厚递给许凄然一壶酒,彼时他们一个二十左右,一个已经满了三十。许凄然自从失去相公以来心情格外恶劣,酒就成了她的寄托品。荣世厚强硬的不准她死,无论许凄然怎么摆脱荣世厚的控制都未得逞,这间大大的却有壁的丞相府似乎在每个地方布置了许许多多的眼睛一样,当武器刚刚上手的同时,不知会从哪处忽然蹦出一颗石子搭在她的手上,自杀未遂,倒被关进屋子!既然明的不行,许凄然想来阴的吗,她不相信自己的命不能自己掌控。
许凄然开始用自己脆弱的大脑一点点地往墙上撞,企图的鲜血淋漓的场景并没有实现,反倒是被一群人用身体护着她。许凄然来来往往许多次终于放弃,她知道自己除了喝药效快的毒药外,再无他法,这些人看她跟蚂蚁看食物一样,该在的没有一个失职。
许凄然回忆着过去,幻想着未来,时间从来没有冲淡她心中想杀荣世厚的想法,即使她被他用极端手段生下了荣三春,她坐在床头,掏出匕首,当然她可以很自私的将这把匕首插进自己左边胸膛的心房中,她很确定这把匕首的长度能够做到插进心房,但她更想要将荣世厚一起带着下地狱。
荣三春听着老远的脚步声,她竖着耳朵轻声对许凄然说:“母亲,父亲来了,您要好好保重自己。”
荣三春其实并不是荣世厚的孩子,荣世厚与许凄然都不知道,当然世间还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那就是年少时期的吴明泰。许凄然怀孕最高兴的是荣世厚,屁颠屁颠的派人去请当时还是太医且刚刚上任的吴明泰来,吴明泰当然认识许凄然,这个才做不久犯生秦家的女子变成了这副模样,她腹中的孩子少说也有三月,那时候刚好是江湖尽数瓦解的时期,因此吴明泰更加确认这孩子不是荣世厚的。不过吴明泰带着小心机站起来,对着荣世厚说:“恭喜大人,”此时高炆还是王爷荣世厚也不过是甘城随处可见的小官,两人虽然立了如此大功,却还没得到圣旨,“夫人这是有喜了。”
许凄然的表情是晴天霹雳,荣世厚的表情的欢天喜地。吴明泰望着两人差异极大的表情,心中冷笑着,乱世造就英雄,荣世厚与高成炆便会成为这个英雄,可是英雄的诞生往往又伴随着许许多多的人的生命以及鲜血。
“乱世造豪杰,生于乱世,是命!”甄林嘉读到这一段的时候,忽然顿住,因为放在床上的那只手被萧东死死抓着,甄林嘉忙将手中的手背扣在腿上,“你是不是喜欢这句话?”
“……”萧东侧过头不去看甄林嘉,而是继续说,“你接着往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