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卿啊,我突然忆起,昨日你不在,你阿姐找你来着,说是最迟今天早上要看到你,嘱咐你点话。”关无寄拍了拍姒酒卿的肩,又瞥了眼天色,“快去吧,别叫她又怨我话没带到。”
静静在一旁饮酒的岳泽忽然放下碗,冷不丁冒出一句:“你阿姐在哪儿?”
姒酒卿转回头,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却也答了她的话:“我阿姐在暮黎宫,西江湖那边,挺远的。”
岳泽颔首,“方才阴灵肆虐,你身上沾了不少阴气,而暮黎宫侍太阴,你本身阳气亦不足,此去甚险,我陪你一道吧。”
姒酒卿面露为难之色:“谢姑娘好意,不必麻烦了。”
岳泽收回目光,定定看着清酒倒映的一碗碎影,心中冷笑。他哪里是怕麻烦,他所谓的“阿姐”,不就是诡辨么。
而她,今儿也要抓紧这个机会,前去把近在咫尺的真相拨弄出来。
“无妨。”岳泽语势强硬,“今日赶巧,我也要去趟西江湖,此时出发甚好。”
一旁关无寄伸了个懒腰,松松垮垮靠在竹椅上,手撑下巴:“啊,莫非岳大姐是从西江湖来的?”
岳泽不置可否,学着关无寄的动作,一拍姒酒卿的背,向山下走去。
两个时辰已过,日头当空。
岳泽正带着姒酒卿御剑穿梭云霄,向下遥遥一望,已至西江湖边境,再向北飞些许时候,便可到达暮黎宫。
她又伸手,在姒酒卿肩上拍了拍,“小兄弟,我就送你到这了,我去长春门会个老友。”
姒酒卿御剑功夫不行,而眼看将近晌午,恐放人鸽子,刚落下地面,便施展轻功,蜻蜓点水般掠过地面远去。
幸而在晌午之前抵达,他气喘吁吁地止步,抬眼看那人摘下风帽,露出一张姣好容颜。
黑衣中伸出一只素手,扶着他站定,继而嘶哑的声音传来:“那些蠢货们发现什么了没?”
“他们又怎会明白,怕是想都不会往那个方向想。”姒酒卿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多荒唐,是鬼,他们最惧怕最厌恶的鬼……救他们的恩人啊,他们恐避之不及,百般践踏。”
诡辨不语,负手走上暮黎宫中一座月塔,月塔顶端正盛开一朵青莲,她玉指翻转,借青莲微光画出结界,结界上逐渐浮现出画面,变幻莫测。
姒酒卿抬头,目光落在结界上——那画面,正是昨夜阴灵光刃席卷的场景。
一道道莹白线条划过天幕,大地几番颤动,裂开一条沟壑,裂纹如枝杈般蔓延,肆意又狰狞。
最后,所有屋子沉进了地底下,取而代之的,白骨从地缝中冒出……地缝像一只巨兽的大嘴,吞吐着难以消化的骨头,铺撒满地。
阴灵光刃不休不止。
它们贴着地面极速掠过,这般凶狠,若叫凡胎肉体挡了,纵然有百八十条命,也不够死。
而大地空旷,唯有一根根骇人的骨泛着幽冷夜色,那些阴灵几乎落地,一碰到骨头,却似滴水落了火,转瞬消弥不见。
“我取出死人骨,倘若那些阴灵碰到,会认作同类,自行避让。”诡辨指尖流连过青莲一角,“此举为何?即便人躲到地底下,仍是不够的。若叫这大地生受阴灵鞭挞一整晚,来日,桃源便不复存在。”
“还有酒卿,你太不小心了。”她忽而靠近姒酒卿,拍了拍他后背,指尖一捻,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拾起一看,是只苍蝇大的灵器。
诡辨:“送你来的那人呢?”
“岳姑娘啊。”姒酒卿回道,“她顺路的,去长春门了。”
诡辨轻笑一声:“什么时候长春门都搬到暮黎宫里来了。”
同一时刻。
两人所站之处向下半尺,交错的白玉雕栏遮掩,岳泽手握另一只灵器,神情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