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北侧,姒酒卿领着那群村民等候。
关无寄如约而至。
他的话似乎比往日少了很多,一长串的队伍跟在身后。
他跟着昨夜记忆中的路线走。
很远的路,走着,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几番悲痛折磨下,人群濒临奔溃,垂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盈眶的泪滚落。
“到了。”
关无寄拨开面前杂草,果然看到一座石碑,无字,而雕琢成的玉石却甚为罕见,换个方向,隐约能看到浮动着的荧光,与记忆中的景象吻合。
“安魂引。”他与身后人俯下身,虔诚一拜。
“恳求神明,佑护我桃源。”他长跪于石碑前,俯首,双掌覆地,身前是青色微亮的荧光。
“关掌柜,这真的能救活他们吗?”声音带着哭腔。
“嗯。”关无寄点头,“心诚则灵。”
“多谢……多谢关掌柜。”
人群泣不成声,再被轻雨敲击地面的声音盖过,就这般,四个时辰过去。
日升时,雨方停歇,众人咬牙跪了一夜,夜雨凉意渗入骨髓。
“一切会好起来的,信我。”
无字碑上一道青光斜射,指引一方解脱,照亮一条归路。绵延许久的死寂后,破晓日携曙光耀泽万物,关无寄抬起头,再站起来打理衣衫时,双眼充血。
而心底出奇的平静,就好似每次劫后余生时脑中徒剩空白。
“安魂引求来了。”他转向众人,缓缓托起手心的一团萤火,“回去,分一些融在汤水里,喂给他们。”
众人感激不尽,他麻木地作揖。
回到桃源后,关无寄蒙头睡了一早上。
继而被拍门的巨响声吵醒。
“关掌柜!安魂引他们不吃!嘴巴撬都撬不开,好像很讨厌这个!”
关无寄去找诡辨,又回到那番记忆中,重新看看古籍上的安魂之法。
“我没记错啊,放水里喂下去就好了。”他皱眉,“等等…?”
“未亡魂多数排斥此物,也是,送他们去死的东西,能不怕吗。”他费力解读着古籍上的字迹,自语,“如若排斥,可采取此法……”
他看完那行字,从梦境走出。
“有办法了?”
“嗯。”关无寄走向那群村民。
他在活死人面前蹲下来:“你们被阴灵感染了,没关系,喝下这药你们还能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做人,你看他们多期盼呐,对吧。”
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做人。
姒酒卿听得一声冷汗,关无寄可会说话,句句跟刀子似的,哪里痛点扎哪里。
也许活死人在这种状态下,会有一瞬真实的记忆,偶然间,往事零落,会忆起自己本不属于这里…关无寄的话,提示性太明显。
而更可怕的是,生者死心塌地信任他,巴巴盼着他生死人肉白骨。
一个妇人轻轻搂着孩子,哄道:“没事,咱听关掌柜的,关掌柜一定能治好他们,小三儿马上就回来陪你玩游戏了,不哭,乖。”
而说着,一滴泪已从脸庞滑落,她强颜欢笑地抹去。
关无寄回身,问众人:“这里,有没有他们这一生至亲至爱的人?”
人群纷纷应和。
“这样,找来他们的至亲至爱,把他们抱在怀中哄,待他们入了南柯梦,小心地喂下去。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全身心地放松和接受。”关无寄和善地笑着。
看着他那笑,诡辨也有些毛骨悚然了:“你说喂他们下去的方法,就是这个?”
“骗他们最信任的人,亲手结果他们的命,这样。”姒酒卿轻声苦笑,“大哥,你从前总说自己大好人一个,狠不下心,这回你终于学会了。”
或者,你从来都深谙残忍的奥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