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钰转身就逃,却发现四周皆是大军,烨族侍卫已所剩无几。
子令看着他走投无路地原地打转的模样,提剑走上前,那剑尖还滴着他的血。
子令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您若将这面罩摘下来,或喊一声,就犯不着和这群烨族人共赴黄泉了。”
司徒钰警惕地盯着他,后退。
子令表情漠然得好似降临审判时的神只,就这般盯着司徒钰,盯得他心底发毛。
司徒钰这时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正盘算着如何脱身时,忽见属下打马而来,一刀劈向子令的脖子。
子令当即侧身避让,再转回来时,司徒钰与那人,皆已不见了。
身侧,忽听将军大喊一声:“烨族逃了!全逃了!”
子令四下观察一番,道:“他们动用了这里的传送阵。”
将军摇了摇头,沉声:“这里的传送阵,皆由琦北先祖设置,极其隐蔽,不可能为外族人所知。”
子令摊手:“可我们围攻得滴水不漏,他们要是想逃,只有靠传送阵。至于烨族人为何会知道这个——”
“当然是里头混入了琦北的叛徒了,而且这叛徒,来头还不小啊。”
普通士兵,根本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
再说那司徒钰。
司徒钰与烨族已逃出围困,正呆在荒郊野外的某一处,见四周无人,便落脚歇了歇。
属下在司徒钰面前一跪,道:“方才为了救您与烨族族长逃出去,小的擅自道出传送阵的咒文,小的该死。”
琦北的秘密,司徒钰向来不爱与烨族分享,属下也深知这点。但当他们的命与烨族悬在一根线上时,必要的消息,也该分享出去了。
族长走来,拍了拍司徒钰的肩膀:“现在看到了没,救咱们烨族,就是救你自己。”
司徒钰面若冰霜,表情极是阴郁,径自走开了。
子令那边,正连同将军一起满地寻找烨族的去向,奈何江山之广,寻起来哪里容易,诸多困难,暂且不提。
回望桃源。
关无寄被陌尚抬回桃源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顿时将他惊得愣住了。
“安魂引……送走了?”
他一时忘了自己身上的伤有多痛,冲上前,揪着那人的衣襟问:“你们把安魂引送走了?岳长青带着安魂引消失了?”
折扇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关无寄近乎奔溃,指着自己那一身伤嘶吼:“我在司徒钰的鞭子下熬了这么久,只为换一安魂,你们怎么守着安魂的?为什么?我不是嘱托过的吗?!”
陌尚垂手站在他身后,默然。
他在关无寄发作的时候招来些人,低声道:“跟着一起送安魂引的几人,凡是公子门下的,全叫过来。”
转而,十几人在关无寄面前跪成一排。
有人惊恐地抬起头,望了关无寄一眼,争辩道:“那是百姓的意思,咱也不好违背,关掌柜,您平时不也说要跟着大家的意思来么……”
话音未落,陌尚手中的荆条已抽到说者背上。黑衣少年眯着一双狭长眸,不作声,时时弥散着一股令人畏惧的气场。
挨荆条的人一声呼痛。
关无寄绝望地闭上眼,心头好似放了个炮仗,登时什么都被炸得支离破碎,只余硝烟四处弥散,乱哄哄不知从何收拾起。
加上皮肉之痛,他再撑不住了,乏力地坐在竹椅上。
陌尚命人将他抬进屋子,清理伤口,敷药,换身衣服,逐条安排妥当。
关无寄双眼一闭,昏昏沉沉睡过去,梦中似乎有一少年,一身戎装,意气风发地站在他面前,对他说着什么。
梦中总是听不真切,他看着他的口型推测,应该是“等我”二字。
忽然鼻头一酸,眼泪就滚落下来了。这场景,让他想起十年前,也曾有人这样,一身戎装,行军前留下了这两个字。
是父亲,那时父亲还健在。
而那时说“等我”的人,如今坟头镌刻的姓名,已被荒草埋没。
他很怕听到这两个字。
梦醒时,他抹了抹干涩的眼角,泪痕凝结在太阳穴处,提醒着梦境中种种。
他叹了口气,又不禁哑然失笑。
这个粗糙的汉子,也有被自己哭醒的一天。
安魂引丢失的消息很快传到诡辨耳中,诡辨那反应,一点不亚于关无寄的失态。
她怒火中烧了一整天,在人间骂娘没骂过瘾,竟向神界递了一份文书,请求上九重天讨个说法。
那份书中,每一字,诡辨都沾了自己指尖的鲜血写。
书中,她反复质问天界,怒斥抢夺安魂引一举,并要求神界批准她回九重天,去取回本属于凡间的安魂。
诡辨,于天界而言,不过一个走火入魔,自甘堕落的鬼神罢了,不登大雅之堂,又怎会将她召上天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不请自来了。”
诡辨站在暮黎宫月塔最高处,直视苍穹,一字一句道:“这安魂引,我亲自来取!”
语罢,她吹了记口哨,乘上黑鹰,直奔天幕而去。
待飞至一定高度,她从鹰背上翻身而下,轻轻落在云层巅,步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天界乱成一锅粥,只听几个新来的小神仙胡乱叫着,凡间搭了个天梯,有人顺着走上九重天来了。
“那家伙似乎还一身阴气,似是冥界的魔。”
“那是拂晓。”
银发男子端着满面平静,缓步走来,轻声斥住慌乱的童子。
众人见之,齐齐下跪叩拜:“见过无忧大人。”
姬无忧眉眼淡漠,许是这样淡漠了几千年,稍有一点喜上眉梢,都显得弥足珍贵。他含笑对童子们道:“是个阔别已久的故人,快请上来,好生接待。”
众人面面相觑,待他行远了,又悄声议论起来:“那个拂晓,不是早就被贬到冥界去了么?”
“无忧大人还要请她?开玩笑吧?”
稍有几个年长些的,忙止住他们的闲话:“几千年前的事,你我也都不知道,何必多嘴?无忧大人那一辈的事,我等还是别干涉的好。”
众人将诡辨请上九重天,诡辨也不觉生分,带着一身的阴气落座瑶池畔。
“安魂引现在在姬无忧那儿?他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