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外敌退散,新帝登基,刚上位便是好一顿整治。
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助纣为虐的镇宇门给处理了。因子令之前与镇宇门主许过诺,便稍放宽手,只是将门主与一些头领处以死刑,其余皆被分批放逐边境。
曾有人问,为何不斩草除根,新皇的回答是,根本不怕镇宇门死灰复燃,就算燃起来,也有十足的把握灭了。
他雷霆手段,又将朝中当初与司徒钰一起兴风作浪的残党揪出,挨个投了大牢。再命专人去江湖间巡查,打尽漏网之鱼。
那小子敢惹人,丝毫不惧对方权高位重,一声令下,便把人脑袋给砍了。
这时,朝中方才恍悟,司徒安此人,虽平时摆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白脸少言寡语,实则是个惹不起的狠角色。
上位不出一月,便将各项大权紧握手中,不作半分退让。这倒惹得当初助他上位的太后与宰相很是不爽。
司徒安上位后,先将残党灭尽,再揽来大权,之后,便寻思着农商诸事了。他比先前任何一介琦北皇帝都胆大,一时开放了许多通商口,其中包括南江湖的一处。
说来,这建议还是桃源某知名“奸商”所提出的。
开了往来的门,自然要通达道路,加强兵力防守。司徒安整日同满朝文武商讨,回寝殿后不到三更不碰枕,揪着头发整理奏章,沉思国事,这么一连好几日下来,两只眼睛跟熊猫似的。
唐以歌每晚都陪着他,知他喜清净,只得硬生生将一肚子话憋回去。
司徒安可能是唯一一个,娶了娘子后半个月连碰都不碰一下的奇男子。
终于某一日,司徒安得闲,叫了众人一同去考察民情,跑去南江湖一探。
几道皇令下去后,这儿明显比先前热闹了许多。
满街吆喝声中,司徒安一身便装落座小酒馆前,叫了些酒肉。
身边人衣着朴素,围着中间头带斗笠的司徒安。
司徒安垂眸,那双蓝眼睛实在没法藏,只得背对众人,埋头自顾自吃酒。
店内谁高呼了一声,气氛顿时欢腾起来,只听那人叫道:“今儿在座各位运气好,正碰上咱东家来这儿,带了几坛上好的老酒,给每位客观斟些,不要钱,要大家伙开心!”
司徒安不作声,继续安静吃着肉。
周围几人见他没反应,也呆在原地,谁都不敢发个声。司徒安却放下筷子,皱着眉扫了他们一圈。
满堂欢呼中,就这五六个人默不作声,气氛诡异至极,不像来吃酒的,倒像来杀人的。司徒安便轻声道:“装个样子?”
五人有气无力地跟着众人胡叫几声,又惶恐地闭上嘴。
司徒安闷闷地叹了口气,埋头继续吃肉。
忽然,眼前敞亮起来,门大开,走进了个人,只听小二欢腾地说着什么,将人迎了进来。
店家方开始分酒时,店里头乱哄哄的,司徒安也让身旁几位跟着去领。
正乐得清净时,忽然一只手按在他眼前的桌上,他目光向前移了移,落在那只手上,只觉似曾相识。
桃源江畔,高山流水之音,一双粗糙而骨节分明的手起起落落......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些画面,他恍然抬起头,一双蓝色的眼睛露了出来。
是故人。
“我说这怎么有个闷葫芦呢,原来是你小子呀。”
见着故人,子令亦是喜不自胜,“我说哪个慷慨东家来分酒呢,原来是你这奸商。”
关无寄知子令怕被人瞧见那双蓝眼睛,便拉着他到酒馆后头去了。
两人说了一番话后,关无寄将子令送回店中,拍了拍他的肩:“把斗笠带上,待会儿一同来分酒吧,皇上亲临,可是令咱这破酒庄蓬荜生辉了,关某荣幸之至。”
他油嘴滑舌开玩笑,子令都看在眼里,一笑淡然处之,取了斗笠,便排在队尾,等着取酒喝。
不想前头取酒的人喝高了,闹着再来一碗,推推搡搡,竟无端生事儿来了。
关无寄面色微微一变,唇边笑意有所收敛,挥手,陌尚便带着几个侍从冲上前,三两下将闹事者提起来,一路提到酒馆门口,当着众人的面一丢。
关无寄在店内笑容依旧:“我这人向来喜欢邀大家吃敬酒,有的人,他偏要吃罚酒,我也无法。”
“关无寄,你他娘的才吃罚酒!”
不想方才被丢出去的竟是个丐帮混子,平日里就爱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这会儿见手下被丢出店外,哪还忍得住,冲上去拳头就往关无寄鼻子上砸。
关无寄如泥鳅般一滑,反手抓起个酒坛,倒扣在那人头上。
只听哗啦啦之声,好酒流了满地,小二啧啧几声,很是心疼。
以往连摔几只碗都心疼不已的关无寄,这会儿倒是慷慨,把好酒当白水往人头上浇,一边浇还一边道:“这位兄弟,我待你不薄啊,你说要再来一碗,我可是把一坛都给你了!”
忽地又压低声音,在人耳畔道:“你正主什么时候到?”
今儿这桩闹剧并非偶然,关无寄深知。
自从南江湖通商来往更频繁后,自有人打起关无寄的主意来,恩恩怨怨,产生些利益上的冲突,敌方找上门来可快了。
那人被一语揭穿,知道计划暴露,也不再装疯卖傻,叫上手下转身跑,关无寄追上。
轰的一声,伴随着火光,忽然在店中腾起,客官与小二嗷嗷乱叫,陌尚已拉着关无寄跑出了门口。
“走水了!走水了!快!”
方才不知谁去厨房取了柴火,往地上一丢,地上又满是关无寄刚倒下的酒,火碰着酒,当场窜了个三尺高。
后头的人忙着扑火,关无寄忙着将人逮回来,跑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回跑。
“陌尚你带人去捉他,我有点事。”
他丢下这一句,人已回到着火的酒馆中,见那头戴斗笠的小子还没跑,似乎困在大火后面了。
关无寄透过跳跃的火光,见他半天动都不动一下,好似干巴巴等着被火烧死一般,看得他心头一急。
他为避开大火,翻窗出去,绕了个圈回来才发现,那小子竟然被人给挟持住了。
关无寄不禁好气又好笑,这是他第几次当人质了。
心中取笑时,身子已扑了上去,短刀往挟持司徒安那人的后颈上一抵,冷声:“撒开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