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说实话,我或可饶你一命。你好好思量,那群人或许比我还不稀罕你这贱命一条,懂?”
他一语道破赵老鬼满嘴胡扯的谎言,令赵老鬼又惊又惧,听关无寄如此说,心想确是此理。
“好好好,我说,这回都是实话。”
关无寄眉头一沉,双眼直勾勾盯着赵老鬼,盯得他几乎要崩溃时,神色一松。
混迹江湖这些年来,关无寄练出了个特技,便是通过人面窥探人心。
文人墨客,贩夫走卒,豪强游侠,无一能逃过那双慧眼。关无寄识了这么多人下来,唯一摸不透的,还是千面娘子。
而眼前那假道士,在他眼下早已无处遁形。
方才赵老鬼撒谎时,关无寄留意他的神态,记在心中。这会儿他说话时,眼神不同方才,不似在说谎的模样。
关无寄的目光,从他那双眼开始,游走过发颤的手指,再扫过他的足尖,心中已有了大致答案。
“好了。”
关无寄令人将赵老鬼押回去,领人到另一处,道:“他方才和我们说得是真,那群人极有可能埋伏在千岭以东,既如此,便集结五十人正面袭击,再安排十七位高手再后方接应。”
陌尚对他摇了摇头:“万一他说得有假呢?公子,您派这么多人去,如何储存实力?他们要是打到您这,您还从何抵御?”
关无寄:“相信我,我这局算得很准。”
他向来如此,用兵不疑,挥手便甩出去一阵猛攻,不给自己留后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千岭出发。
此时,九昼门众人已端了他们一个据点,凯旋而归时,关无寄派人捎去消息,让他们速来帮衬一手。
彼时,七十人已抵达千岭,却被困于重重山峦间,失了方向。
“让他们出来,放火烧山。他们终归在这山中。”
九昼门主负手站在一旁,冷声道。
关无寄抬手打住他的话,“荒唐。”
他冷冷瞥了眼九昼门主,心底漫过一阵恶寒——为了消灭几个鼠辈,放火烧大山,也只有他四方玄门之主提的出来。
九昼门主豪惯了,哪在乎这些。
况且这是湖桃源,不是他的西江湖,青山绵延,春光融融,再美又与他何干?
“这火若是扑不灭,你可知这会夺去多少条命?这是罪,敢问门主担得起么?”
烨族一事后,这盛世才刚重建起来,这把火放下去,子令这两个月来的成果,岂非付之一炬?
九昼门主面露烦躁,对关无寄摊了摊手:“那你打算如何?”
“在这等着。”
关无寄语毕,运起轻功向青山飞去,身影,逐渐从门主眼底消失。
门主冷哼一声。
若此人要亲自下场作战,那只有四个字送他——不自量力。
赵老鬼同伙潜伏在千岭以东,而眼下,关无寄与众人在西南就顿住了脚步。
他若要向东行,必要越过一重重山,地势之起伏,令常人寸步难行。
门主想了想,还是招过人来,道:“从东边放火下去烧。”
“那关无寄他们怎么办......”
门主拔高嗓门:“东面放火,烧。”
九昼当初联手关无寄,不过为招一个听话的傀儡罢了。如今,关无寄竟忤逆他的意思,跑下去逞英雄,门主冷笑。
既然要逞英雄,就让他逞个彻底。
胸口气得发闷时,身后传来一妩媚女声,门主转身,正见寒香款步走来。
“小子,给我回来。”她同他打了个招呼后,侧首,招过那九昼门人,“放什么火?回来。”
门主面色微沉。
寒香端着唇角一抹微笑,“我方才又探到了他们几十个同伙,现在往南逃呢,或有反抗之意,您的人现在多有些危险,先看看他们去吧。”
“这边的事,我来对付,足矣。”
她又道了几句,支开九昼门主,寻了个亭台落座,静静望着远山漂浮的云雾。
就这般,等到日暮时分。
心算这时辰差不多了,她走出亭子,提灯,向山下走去。
这么长时间不见关无寄带人上来,应该是走不出来了。
夜幕笼罩下来,她摸黑前行,才走了没几步,视线中突然闯进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寒香掀眸,正见那血人抹了抹脸,唇角咧开笑容,声音是那熟悉的声音:“怎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关,无,寄。”
寒香一字一句道。
关无寄命人举起火把,光照亮他一身破烂衣服与满面的血迹,更照亮身后长队,人影密集,交谈中透着兴奋。
经方才浴血一战,关无寄这会儿说话还带喘,解愠倒插在泥中,他俯身,双手紧紧握着剑柄。
“千岭里面那帮子人还挺厉害的。”
“我们花了一个多时辰,从西南走到东山,已经消耗去不少体力了。不想那些人还有两下子,亏得我先前派了七十人。”
带去的七十人,虽重伤大半,却也都尽数带了回来。
关无寄一屁股坐在草木山石间,面上喜悦,掩不住地洋溢出来,火光倒映在眼底闪烁,更衬出灵动活泼。
“另一队人也传来捷报,姓赵的同伙基本上被消灭完了,一切顺利。”
关无寄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我这可是帮你出了口恶气,你说是不是?”
寒香望着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男子,竟也缄默了须臾。为她出口恶气而已,竟赌上性命往深山里跳,好在还活着出来了,虽然一身的血。
“把你能的。既然活着出来了,就赶快回去把脸擦干净。”
七十人,拖着沉重的身子,夜行回到桃源,一路明月高悬,照凯旋。
翌日,又是一轮旭日。
费伍刚伤了一场,这回关无寄便没带上他,正好躲过了深山恶战,这会儿,边给关无寄上药边问他:“公子,不过寒香与九昼门之事罢了,好像和你没啥关系啊,伤成这样,至于如此拼命?”
关无寄却道:“千面娘子是个狠角色,要同她联手,必须拿出十分的诚意。”
不知他以命作的赌注,能否入了这个盟友的眼。
费伍一叹:“那公子,你也算个狠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