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外人闲言碎语做什么,可那不是外人,那是我娘啊。”
寒香愣愣望着窗外,轻声道:“关无寄,你修了几辈子的福遇上这样的母亲。”
“而我娘,不过普通人罢了,她的想法,她的感受,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寒香道,“我能理解她的痛心疾首,一直以来,我觉得是我在给她丢脸,你说,我能开心吗。”
关无寄面色轻松,打趣道:“那你是说我娘是个怪人咯?”
寒香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方才还红着眼眶,泪光若隐若现,这会儿又着急地摆手,看上去,真有几分可爱,与往常高高在上的那位,判若两人。
眼见两人就熟络起来,关无寄一颗心终于咽回了肚子里,把这千面娘子说通,也略有了些成就感。
一杯杯茶喝光了再斟,到现在已没什么茶味,寒香这才恍然,与关无寄已聊了这么久了。
“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这些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还是要谢你一谢。”
寒香令人换了新茶叶,将一盏清茗推至关无寄面前,“从前知道我秘密的人,都被我杀了......”
关无寄心中一紧,脱口而出:“你要杀我?”
寒香见他这副憨傻模样,扑哧一声笑了,不过这次倒是出于真心。
“我想让你猜猜,我为什么杀他们?”
关无寄:“怕他们到处乱讲?这个你放心好了,我这人嘴巴可牢了。”
“怕他们告发宁家残党?”
“这我倒不怕。”寒香道,“真告发了也没用,当初宁家三百人可是都对上号的。而今,我也有了新的身世,他们没有证据说我是宁琼英。”
“所以关无寄,我相信你也是个聪明人,这种无用功是不会去尝试的。”她眯眼一笑。
又来了。
关无寄心底一叹,这敌意又漫上来了。
也许她在南江湖行走十载,这种敌意与警惕已深入骨髓了吧。
“我关某向来不屑做这类事,你尽管放心与我为盟。”
寒香收了收满身的刺,这回终于好好同他说话了:“你方才所说,我都有认真思量过,如今我确实需要一个盟友,我一个人查,进度太慢了。”
“我等不及翻案的那天。”她重重放下茶盏,“关无寄,你说说你能帮我什么?再说说你想得到什么?”
“西江酒庄可以作为第二个软烟楼,作为中间接应点,方便你那边的人传消息,还不易被发现。”
关无寄笑容温厚:“至于某些难缠的男子,我替你解决。毕竟男的更懂男的。”
忽然,寒香话锋一转,调侃道:“关无寄,你母亲是个奇人,你也是个奇人哪。”
“你也是第一个知道我过往,还反过来安慰我的人。你没有露出一丝惊诧,或恶心的表情。”
如果只是为了讨好自己,也无法掩饰得如此天衣无缝。
“我可算遇上一个知己了,是不是?”
关无寄勾了勾唇角。
“能成为寒姑娘的知己,关某荣幸之至。”
“你还有个问题没答呢,你和我联手,图什么?”
关无寄道:“前阵子不是有几人和浩申帮追杀我么,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几人是谁,我要借此机会多方打探。”
“浩申帮向来喜欢整些见不得人的行当,阴灵一事,也多有沾染。那与浩申来往的帮派,也多不太干净。”关无寄沉声道,“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残党一网打尽,还南江湖一个太平。”
“南江湖不可能太平。”寒香断然道。
“......我知道。”关无寄顿了顿,道,“江湖厮杀是无尽的,但魑魅魍魉,是可以尽数消灭的。”
子令好不容易建立起一个太平盛世,又怎能被这些阴沟里爬出来的东西给脏了。
关无寄正沉思时,寒香已开口:“我还以为你要是什么呢,这个好办。软烟楼与西江酒庄联手一事,我允了。”
关无寄对她颔首,笑道:“合作愉快。”
-
半个月后。
关无寄与陌尚一干人站在侧门口,静默无话。
只有费伍一人东张西望,一脸慌得不行的表情。
转而,脑袋上挨了陌尚一巴掌:“乱动什么,嫌不够惹眼吗。”
费伍委屈道:“咱也是第一次做这事,紧张难免的,我就是怕被发现嘛。”
陌尚冷声:“你这个样才更容易被发现。”
关无寄被他们闹得脑子疼,伸手摆了摆,让几人消停下来,双眼时不时留意屋内。
方才,西江酒庄进了几个非同寻常的“客”——不是来吃酒的,是来接头的。
软烟楼这行做久了,难免会有走漏消息的风险,于是寒香便让那些人暂时去西江酒庄接应。
这事,寒香之前也告知过关无寄,叫他带上人,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屋中人的安全。
“我们守在外面,这么慌慌张张的,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生疑屋里头人在干嘛呢。”
正说着,关无寄抬起眼,忽然看见前方有人跑来。
他走出一步,脸上瞬间堆起憨厚的笑:“这位客官,酒庄正门往东走差不多一百步,这边屋子已经有人订过了。”
那人扫了关无寄一眼,道:“我刚才东西落这了,来拿下。”
啧,麻烦这就找上门来了。
“什么东西?”关无寄配下道,“您说给我听,我帮您进去取。屋中诸位客官吩咐过,要这个雅间就是为了免受打扰。”
“哟,派头这么大,哪家的呀。”对方冷哼。
关无寄却觉不对。
正常人听了他这话,该是回复“取个东西而已,不打扰的”,或指着关无寄鼻子骂“你叫这作打扰?”,而非将注意转到屋内人的身上。
关无寄皱眉时,那人依旧咄咄逼人地问:“你倒是告诉我,他们是谁?”
“先不管他们是谁。”关无寄忽然一声轻笑,抬眼,直直对上那人的目光,“你是谁?”
“你说你有东西落下在这里,但我寻思着,你好像之前也没来过这雅间啊?”
“你不知道西江酒庄的规矩么。”关无寄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起来,“千金难求一雅间,所以这雅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你可以骂我贪财,骂我势力,但我不能坏了酒庄的规矩。”
他领着一群人守在门口,与那人对峙。
关无寄心底暗道,这还是第一次做寒香那行当,若是首战告败,日后还如何同她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