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辨离开后,关无寄走回寒香身旁。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寒香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脑袋看他,“我没什么要说的了,说说你吧?”
关无寄摊手:“我有什么好说的。”
“最近都在忙什么?”
见那女子眯了眯眼,很是不怀好意,关无寄恍然明白过来。
他拍了下手,很是懊悔:“最近是挺忙的,没怎么留心宁家那案子,但也不是毫无进展,之前我是查出一些消息的,不过忙得没空和你说。”
寒香缓缓点了点头,垂眸,漫不经心地玩起指甲。
“之前我有找过一些证人,把事情捋了捋,发现是有几处挺奇怪的,也许可以入手。”
寒香抬起头:“我查这么多年都没有进展,希望你能给出些不一样的建议。”
关无寄也坐下来,同她慢慢梳理那件事的全过程。
宁家被满门抄斩,是因走私对付大军的兵器与毒药。
可以说,走私毒药之罪,比走私兵器严重得多——众所周知,宁家是毒医世家,其药之毒,只要在一大锅汤里倒一滴,足以使所有喝汤的人毙命。
当时,有一队士兵吃了晚饭后上吐下泻,死了好几个,驻扎的地方离宁府又很近,皇上当即怀疑道宁府头上。
派人在半途中截住宁家的车队,翻开一查,里面不仅装了毒,还装着满满当当的兵器。
宁家主被审时,一度否认走私兵器,也称自己未有加害大军之心。
但根据那三百人的死状来分析,这毒药,也只有宁家做得出。
而且众人翻找了宁家仓库,有种毒一夜间少了许多,问家主少的那些去哪时,家主答不上来。
寒香道:“我爹是个实诚的人,别人问他话,他都会如实回答。”
“他说,他那日确实是带着十车毒药北上了,但没向军营投过毒,后来问为什么仓库里少了那么多,他说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关无寄:“你爹是真的实诚,其实他随口扯一个理由,比如仓库里本就那么些毒,没少,不久行了么,毕竟除了他们自己人,谁都没去过仓库。”
当时宁府的仓库,只有宁府内部的人能进出。
寒香亦叹:“是的,他这张老实的嘴害了他——他如实告诉判官仓库里有多少东西,少了就是少了,他一口认了下来。”
“那就是说,有人潜入宁家仓库,偷了毒出去投入军营。”
“我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但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寒香道,“我们家的仓库,只有我们能进,爹挺敬重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故而不可能指示手下人去投毒,且我们家与琦北无冤无仇的。”
“有没有考虑过有内鬼?”
寒香立即一口否定掉:“不可能,手里有钥匙的只有六人,都是十几年同我爹出生入死的兄弟。”
“就这么坚信?”
寒香面色一冷,“我不是没怀疑过,但最后都排除了。”
她十年来,自是花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排查这六人,故而她有绝对的把握。
十年时间也足以冲淡冲动,恢复理性,关无寄也知道寒香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
“可笑啊,我查了十年,兜兜转转还是卡在仓库里少的那毒上。”
“那走私兵器一说,有结果了么?”
寒香道:“猜想是有人调换了。”
那日正值门派大会,西南两片江湖各大门派齐聚,也是那日夜,宁家将十车毒向北方的长春门送,这两家,一家制药,一家制毒。
定是在送的过程中被换了,但那日前来大会的门派甚多,鱼龙混杂,要查是谁换的,难度很大。
况且皇帝早因为军营投毒一事震怒,哪听得进宁家主的说辞,判官也草草断案,批了宁家一个重罪,满门抄斩了。
“查下来,最可疑的是西江湖几个门派。”寒香道,“九昼首当其冲。”
“可九昼和皇城有什么仇呢,他们不过是西江湖魁首罢了,依我看,从没有同皇帝老子抬杠的勇气。”关无寄清了清嗓子,一阵见血道,“你就没怀疑过召仁么?”
寒香目光沉了沉。
“这些年我一直将重点方才九昼和西江湖其他门派上,南方的几个,倒没怎么注意。”
“我初查此事时,也是特别关注西江湖那片的,同你一样,感觉所有线索都指向淅河以冬的九昼,但九昼有什么理由对付王朝呢?”
关无寄话音严肃,分析起案子来认真至极,早抛了以往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他敲了敲桌子,开口。
“我知道,你也一定这么想过,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查九昼反叛王朝的证据,靠近九昼门主也是为了这个。”
寒香微微一惊,暗叹关无寄的洞察力果然不容小觑。
“但,你方向已经错了。”关无寄语气一转,“方向错误,这也是你为何查了十年都没有进展的原因。”
“何为方向错误——走私兵器对付王朝的,根本不是九昼。这两日召仁作祟,我才将目光转向了他们。”
一个江湖门派联手外敌对付王朝,不是一蹴而就的,这算盘,估计已经打了好久了。
十年前那场动乱,指不定就有召仁的一份子。
“近来我与召仁门走得很近,这事,我帮你去打听,保证知无不言。”
在两个野心勃勃的组织内做卧底,其危险程度,不想而知。
寒香也探了这么多年消息,明白这项任务的艰辛,便对关无寄点了点头:“你幸苦了。”
“还有。”语出,她顿了顿,略带着尴尬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关无寄笑了,她却觉得气氛挺奇怪的,赶忙转了个话题:“听说之前死了个队友?”
关无寄点头,神色难免低落,话也少了一些。
“牺牲是难免的,不必过于哀伤,谁叫你接了这茬事。”寒香神色漠然,话里却藏着些许安慰,“斯人已去,活的,要好好活下去。”
“这是你曾经用来宽慰我的话。”
两人相视一笑。
“那我便去召仁门了,他们又有求于我啦。”关无寄微笑着起身,对她行了个礼,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