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家里发生了一点小事。
满智家的南边不到百米的地方,是前唐庄的水稻地,今年收成比较好,沉甸甸的稻谷,特别诱人。
在稻谷刚成熟的时候,刚成立的小庄里的人,看着家门口的粮食,能不动心吗。都趁黑夜遮掩,到稻田里偷点,即便夜里有人看守。也挡不住贼人钻空。
还没蒯够几次,人家生产队队长就发动社员收割了。眼看稻谷被收割成一堆堆,两天后就会被拉完。
老鹏头眼红了,窜着儿媳妇和自己女儿,三个人趁着看守人回家吃午饭的档口,到稻田里挑稻谷。
刚好那天,那个看守闹肚子,蹲在桥洞底下还没走,等方便完了上来,随意地回头往稻田地里头一看,这还得了,大白天,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挑稻谷。
气哼哼地上来就撵,老鹏头认识这个看守,他是外乡人,到本地做上门女婿的。名字杨六顺。个子又不高,一眼看去,似乎没什么力气。老鹏头哪里把他放在眼里啊。
开始还笑呵呵地客气一下:“六顺,是你负责看呐,我就挑着一担,下次就不来了,改天到家喝酒去。”嫣然一副长者的口气。
杨六顺哪里吃这一套啊:“不行,放下稻子,走吧。看在是前村后邻的,就不跟你计较了。”
老鹏头看来软的不行,就想来点硬的试试,会许能吓退这个外乡来的小伙子。
他怒目相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就挑这一担稻子,你能咋的?又不是你自己家的。”
老鹏头硬是挑着稻谷往家走。老鹏头也是的,你没谈好,干嘛硬来啊。碰到的又是个没开窍的硬骨头。杨六顺可就急了,长这么大,还没碰到过这样的人,偷人竟然这么横。
上来就拽住扁担,老鹏头扔下挑子,就过来打杨六顺。儿媳妇和女儿满荣知道理亏,上来阻拦,没拦住。
老鹏头都五十来岁了,忘记了自己的年纪,性格没有变多少,还以为自己是小伙子时候的体格呢,冲上来就是一拳头。
看杨六顺个子小,可人家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啊,还有就是人家还占着理。身体往旁边一歪,头稍稍一动,就躲过了老鹏头的拳头。
老鹏头那可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啊。又没练过拳术,一个踉跄过去,加上脚下到处都是稻茬。差一点摔个大跟头。
老鹏头还是不服气,憋着劲回头一把抓住了杨六顺。杨六顺自知自己是外乡人,在这里孤门独户,轻易不惹别人。更别说跟人打架了。
哪里敢动手打别人啊,又不能让人打自己,出于本能地自卫。一心想摆脱老鹏头的纠缠。
老鹏头和杨六顺撕扯了几圈,腿一软,就摔倒在稻田里,青愣愣的稻茬,都是斜着尖子,一簇簇的。老鹏头没摔对地方,正好一脸扎在一簇稻茬上,一家伙,就扎破脸皮。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一见到血出来了,老鹏头像个泼妇一样,撒起了泼,爬起来就和杨六顺拼命。仗着自己身高,一巴掌,一巴掌地往杨六顺脸上招呼。
幸亏前唐这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来上工。大家赶忙上来拉开他们。聚来的社员可不管你老鹏头是谁,大家七嘴八舌地纷纷指责他。
要不是前唐的队长赶到,大伙就把老鹏头捆起来带去村部了。
前唐的队长知道老鹏头家不是好惹的主,压住了本村的社员,连劝带哄地放走了老鹏头。
老鹏头一老脸的伤疤,加上被那么多人指责,丢了脸面,心里郁闷,在家床上躺着休息。
嘴里还嘟囔着杨六顺的名字:“六顺这个犟种,怎么这么不开窍,就不是一担稻子吗,让我挑回来能咋的?非要得罪我?犯得着吗。笨蛋东西”
人就这样,做错了事情,就喜欢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这是致命的过错啊。老鹏头后来一直到死的时候都没意识到这点。这就是草木之人的最大缺点。
杨华的妈妈二姐,身体残疾,整天没事的就喜欢凑热闹,自从到了小庄,才发现小庄子里的没几个能和她扯上话的人。
闲的非常不好受,没法子,只能早上拄着棍子,到原来的大庄上溜达,到了饭点就到老头那里蹭饭。老头也不敢说什么。
太阳好落山的时候再溜达回去。大半年下来天天都是如此。
到大庄后,第一时间就到高小鹅的家里,这里能偶尔得到点实惠,那就是高小鹅揽到念神开锁的什么生意,自己可以参加。
在大庄子里也只有高小鹅最贴心的朋友了。二姐知道高小鹅自从兴高被满智打了以后,到现在一直还在怀恨老鹏头一家人。
为了讨好高小鹅,二姐就把老鹏头大白天偷人队稻谷的事说了一遍。还添油加醋地说、老鹏头被看庄稼人打的在家床上爬不起来,一直躺着呢,估计要躺着好长一段时间呢。
大半个脸都被打破了,肿的不得了,整天要死要活的。
其实二姐根本就没见过老鹏头,只是听人说说罢了。但二姐觉得越说的狠点,高小鹅会许会更解气。毕竟他们是仇家嘛。
没过午,中集就从兴高嘴里听到了关于二叔被打的事情。
兴高还戳着底火说:“爷,这哪是打他呀?那是打你的脸呀。满智虽然当了不小的官,在村子里有几个人知道他,认识他?你就不同了。村里村外,你是个名人。”
中集不用兴高说,心里就非常不舒服。他要借这个机会,敲一敲前唐庄的那几个队长。
正赶上他哥哥集中放假回来,中集让哥哥赶快回去,让满智回来。满智一听大哥说自己老爹被人打了、在家床上躺着,赶忙跑回来。
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就去找那个叫杨六顺的家伙。
当时杨六顺正在稻田里负责看守最后一车稻谷。
有人偷偷地通知杨六顺赶快跑,老鹏头的儿子来找他算账了。
不知道杨六顺是傻,还是没经过世面。根本就不在乎,等在那里,指望和老鹏头的儿子摆理呢。满智通过几个人相告,知道那个一直卖呆在看着他的人,就是杨六顺。
气哼哼地来到杨六顺的面前,问:“你就是杨六顺?”
“是我。”杨六顺点着头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满智可不管他什么样子,窜上去就是一拳,正打在杨六顺的脑袋上,一下子杨六顺就被打晕在地。还没等他挣扎想爬起来,跟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的杨六顺满地打滚。
他在入赘的那一门亲戚们、正站在旁边却不敢上来帮他打架。有几个其他外姓人壮着着胆忙着上前来拉满智,杨六顺才趁机爬起来跑开。
这时候他才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像个吃了败仗的夹尾巴的狗一样,一边跑,还一边往后望望。
满智甩开几个拉扯他的人,一路追赶过来。
杨六顺不是直接往家里跑,而是往村部跑,意思是想找村里的干部出来评理。
正巧那天,中集在村部有事,站在村部的门口,看着杨六顺往这里跑,后边满智在追赶。
中集村部旁边是东队的社员的住家。有几个在家门菜园里干活的社员,也在往东看着热闹。
中集就直接指着往这里跑的杨六顺、冲那几个社员说:“去,去截住那个家伙。”
中集是东队的队长,东队的社员平时想巴结队长都没机会,一听队长让截住那个落荒而逃的杨六顺。
好家伙,五个社员拿着手里干活的工具,就往杨六顺的前面一站,个个像恶神凶煞。大有一副截杀的架势。
杨六顺,一看前面有人要堵截他,知道遇到了**烦。赶快折身往南边小路跑去。
老话说,无巧不成书。还真就说对了。满智的一个堂兄唐补仪从南边小路往北来。老远就看见自家的兄弟追赶着杨六顺。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满智这是回家来替二叔报仇的。
唐补仪也当过两年兵,从正面就拉开架势,等着杨六顺。
杨六顺眼见前面的人对他不怀好意,赶快掉头往别处跑去。满智一直追到杨六顺的家,没有找到杨六顺。
杨六顺的老婆家的亲戚都不敢得罪中集家的人。一个也不敢出来管事。
满智找了几圈,没见着杨六顺的影子。才悻悻而归。
满智回家后,听老婆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才觉得自己老爹有错,大白天偷挑人家生产队的稻谷,也太大胆了,整个事情,怪不得人家,才消了火气,第二天早上就回厂子里去了。
杨六顺被人又打又骂,心里就是不服气,自己不是为了自己家私事挨揍的,他可是为了看守生产队里的稻谷,才得罪人,才挨了一顿毒打的。有没有王法了?
为此事挨打就够受的了,竟然还有那么多人帮助拦着打,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他要找组织上评理去。结果找了一圈,村里队里都怕中集,竟然没人过问此事。连代理支书都躲着不见。
自己的老婆本家兄弟、生产队的队长、也还一个劲摇着头,说:“六顺兄弟,你还是自认倒霉吧”。
杨六顺就是不服气,跑到乡里找领导人,结果值班的人让他回去先找村里的支书。
回来后,杨六顺整夜没有睡着,加上当时他身上正生着一个叫‘缠腰龙’的疮。久治不愈,好长时间都困扰着他。
再遇到这种事情,越想越气,越想越恼怒,就产生了不想活的念头:“这叫什么事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挨了打,还没处理论。这叫人没法活了。”
连气带恼,一时竟然没想的开,趁着老婆睡熟,找根绳子,就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