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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子不大,可里面也装有二百块银元,大多数都是印有龙的图案。小淮妈妈抱着罐子,把那些银元包进衣服里兜走。因为干活的人太多,家里没有地方能藏,一撅屁股抱着银元出去了。

大伙知道她怕人偷拿那东西,去另一个地方寻找藏钱的地方了。有人开始故意逗弄小淮,“诶,淮子,你妈妈抱着银元出去了,你怎么不跟着啊,要是她藏错了地方,忘记的话,你小子可就白高兴一场了。那些钱可是留着给你娶媳妇用的。”

“没事,那东西现在又不值钱了。就是收错了地方,也不心疼的。”小淮说的是实话,现在这东西的确是不值钱了。主要现在不让流通。

听说小淮家的墙头里摔出银元来。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庄子。

蛮力的妈妈,正坐在自己的院长门口给蛮力补着裤子。一听到邻居家两个妇女站在门口低估。她停下手里的针线活。仔细地听两个女人的聊天。

“你知道吗,听说六凤家的墙头里砸出洋钱来了。”听声音,蛮力的娘就知道是屠夫的老婆老吵唠在说活。

“真的假的?她家哪来那东西啊。你是知道的,没听说她家以前是有钱的人家啊。”浇花娘的声音。

“听说还老不少呢?有一二百块大洋呢。给过去可算值钱了。可惜,现在不值钱了。”屠夫的老婆嚷嚷,“现在那东西要是值钱的话,那六凤还不知嘚瑟成啥样。现在她穷成这个样子,还跟搁不下似的,也不知扛谁的风。”

“谁说不是呢,她是什么人,自己好像不知道似的,跟了那么多的男人鬼混,一点也不知道廉耻。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浇花娘跟着附和。

她们俩的谈话,句句都被蛮力的娘听在耳朵里。洋钱?她突然一紧张,‘哎呀’一声低叫,听到了洋钱二字,她手一哆嗦,针扎进了指头里。

幸亏那两个娘们在聊天,让她也才想起来自己家的墙头里,也存有一坛子银元,被大火烧蒙了头脑,竟然给忘记了。

“奶奶个腿的,差一点六凤家一样,也要露光。”蛮力的妈妈赶紧放下针线,跑回家里往藏钱的地方看看,墙皮完好无损。这一下才松了一口气。

什么活也不干了,哪也不去了,就守在家里。坐在堂屋的墙头框门口,一坐是大半天,好容易等到天黑下来。趁着天黑别人看不见,儿子们又没回来的时候,把墙头里坛子给偷偷地扒出来。

然后在自己睡觉的草棚里,扒开草铺,掏了一个洞,从新把装银元的坛子埋下去,坛口上还特意地罩上一个菜碟子。折腾了半宿,还是心里慌慌地,害怕哪里有什么出纰漏的地方,露出什么马脚来。

家里有银元这件事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包括她的几个儿子。这种事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小淮家墙壁里摔出银元的事情,不光是提醒小蛮妈一个人。庄子里,过去那些家里祖上过的比较殷实富足的人家,省吃俭用,多半都积攒点银元,留给子孙为不时之需。

高德才正在队里喂牛时,老陈头今天却又来晚了点,让高德才有点不大高兴。来晚了就怕同行的心里气恼,老陈头就没话找话地讨好先来的人:“刚才俺顾着跑去看热闹,才来晚了点。你们猜猜,庄子里又出什么事了?”

他这么一咋呼,那几个早到干活的人还真中了他的诡计。有急性子的,一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赶忙问:“出了什么事,你快说说。”

“你们看那六凤家,现在过的不咋样吧。她的父母在的时候,他们家的日子,大伙都是知道的,过的也不怎么样吧。嘿!没成想,祖上却是个厉害的主。你们猜,怎么着了?”

“怎么着了?你就直说吧,别卖关了。真磨叽。”几个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瞪着眼在那里等着听他的下文。

“该干活,还是干活吧,别听他在那里拽,还弄个神神秘秘的样子。不就是,六凤她们家推倒土墙的时候,砸出百十块银钱吗。那有什么稀奇的,现在那东西又不能当钱使,有什么用处?当个宝贝似的。弄不好都要上交的。”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大伙的背后。

“队长,你也知道这件事啊。”

队长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脸前的这个家伙,说道:“都几十岁的人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几个银元都没见过吗?还那么好头。”

“队长,你可别这样说,俺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银元是见过,可俺没一下子见过那么多的。过去家里穷,平常只能见到几个铜钱啥的。”

“行了,干活吧,哪来那么多废话。”队长是来检查工作的,不是来听他闲扯淡的。

高德才一听他们几个的谈话,心里开始慌了,一把大火也给自己整蒙了。自己家里的山墙上,也有几百块大洋在那里藏着,一时也忘记了。听他们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光秃秃的土墙到处都裂缝什么的,万一被哪个冒失鬼给发现了,还不给挪走啊。

想到这里,高德才打算立刻回去看看。正在干活的要紧点上,队长又在附近转悠,也不好甩手就走。只能赶快干着活,赶快把这些牛给拉上槽头,布上草料。

干了半天,见队长走远,吩咐那后来的几个人去牛棚里打扫牛粪。自己搂着空径直往家里跑。

到了家里,赶紧跑往墙头框里去看那山墙藏钱的地方。一抬头,他大吃一惊。不是因为银钱被人弄走,而是看到藏洋钱的地方,盛洋钱的罐子,明亮地暴露在外面。“我的天啊,幸亏回来,要不然真的被人给发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抹在罐子外的泥巴早已脱落。幸亏及时发现,要不然的话。让他不敢往下想。

他的匆忙回来,被老婆看到,见他没说什么径直往墙头框里来,好奇地跟着进来。刚想问他为什么这个时候往家里跑。可她顺着丈夫的眼神一看,也发现了墙壁里的东西。知道肯定藏的什么东西,赶紧压低声音问:“那里面是什么?”

高德才怕墙框外面有人听到,用手示意一下。让她别乱说话。轻轻地走进墙跟前,慢慢揭开墙壁上的泥巴,很吃力地抱下那个坛子。他把坛子小心地抱进草棚里,小心地打开给跟进来的老婆看。

灰色的大洋一块挤着一块,顺着圆形的坛子整齐地码放着。满满地一坛子。

“有多少块?”他的老伴小声地问。“不到一千块。大概有八九百块吧。”高德才回答。

“你家咋存了这么多的大洋啊?”高德才的老伴惊奇地问。

“解放前,俺爹看形式不对,偷偷地把家里的土地都给卖了。才换回这么多的洋钱。”高德才解释道。

“你爹真有眼光,要不是那样的话,解放后,所有的土地都会被没收,一个大子都拿不到。”高德才的老婆称赞着过去的老人。

他的老伴来这家都三十多年了,从来就没听丈夫说过家里还有这么一笔财富。心里又高兴又气恼。

高兴的是没想到丈夫家还留有这么多的宝贝;气恼的是结婚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竟然隐瞒了这么长的时间。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是一家人。

高德才见老婆脸色一会高兴,一会又表现出气恼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他这个时候可不想解释什么。一门心思地想尽快地把这些东西收藏好。

刚才在队屋里,队长不是说了,这些东西一经发现,可能要上交国家。他可不想现在被人发现,赶紧扒开草棚里的地铺。

找来铁锹,很快也就挖出一方地洞来。把坛子小心地放进去。又小心的用土埋上。最后又把草铺盖上,一切都弄的跟先前一个样。让人发现不出一丝被动过的痕迹。

一切搞定后,才出院子门向左右看看,没有什么人。才回来跟自己老婆解释一下:

“老婆子,你也不要生什么闷气。这玩意是国家禁止使用的东西。谁家有,一旦被发现,就得赶紧上交国库。

俺爹临死的时候,一再嘱咐不能向外透露一点风声。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俺开始也寻思过,想告诉你一声。怕俺万一哪天有个意外什么的,也好有人对子女们说一声。可咱们又碰到那么多的事,真怕哪天你一大意,再给俺秃噜出去。那可就不是好玩的。

再说了你知道后,也会跟着担惊受怕的。”

高德才的老伴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只是一时生气罢了,真要是提前告诉她的话。指不定还真像他说的那样,跟着担惊受怕的。

有这么个东西在,自己已经很高兴了,哪里还去生的他气啊。这个时候就是想生,估计也生不起来。

只是想想,当年自己嫁过来的时候,家里非常贫困的样子。以至于把过穷日子的气恼,都一股脑地往两个老人的身上撒。以至于后来还干出些出格的事。

如今看到了这么多的银元,让她的心里觉得特别地懊恼。“俺当时咋的了?不孝顺就不孝顺吧,还整天地骂来骂去的,一天到晚吊脸子给两个老人看。还嘴不停地骂着,‘没本事,没本事’啥的。俺当时咋的了?跟有病似的。”

高德才的老婆天生身体不好,常年不能下地劳作,只能待在家里看门。

她坐在草铺上想起了当年,两个老人临走的时候,都是躺在这种草铺上的,当时自己是什么左右了她的头脑,竟然在两个老人先后离世的时候,不允许躺在堂屋里。

高家的族内那么多的长者跑来劝说,都是一个调调,“老人去世后,必须躺在堂屋里。一呢,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规矩。二呢,也能显示子孙们的孝顺。”

管你什么规矩,也不管你显不显示孝顺。她当时就是一根筋,不准放在屋子里。亲戚们见劝不了,只好商量着在门口搭个简易草棚,把尸体放在里面。

高德才的老婆,想到了自己当初干的那些不着调的事,眼泪不住地往下流。良心发现,和悔恨交织在一起,让她痛哭流涕。“爷,娘啊,儿媳妇实在对不住你们啊,二老临走的时候,俺被恶魔蒙住了双眼,竟然让二老睡在露天地。儿媳妇错了。”

这一下可好,本来发现银元是件好事,高德才一走,她的满脑子都是地铺下的宝贝。还有当年虐待老人的悔恨,让这个女人哭的跟泪人一般。

“奶奶的,还不如不知道呢,现在麻烦真的来了,成了十足的守财奴了。也成了罪人了。”她由于哭的太伤心,时间又长。眼睛都哭肿了。哭过了心里就敞亮多了。心里暗暗地笑骂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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