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兴高在中集家的席地上和外村的一个叫刘彩兰的中年男人坐在一桌,平时刘彩兰就听过兴高和他的老娘高小鹅是做媒的高手。
几杯酒水下肚,刘彩兰就跟兴高套起近乎,“老表啊,俺听说你在这个庄子里,也算是不数一也是数二的人物。跟中集队长一样,只要跺跺脚,这个中唐庄就得动一动,真是不简单啊。”
“嗨!那都是瞎传,俺哪来那个本事啊。兄弟俺陪你喝酒还可以,吹牛俺可不会啊。”兴高听了人家给自己戴高帽子,心里非常高兴,可他也有自知之明,嬉笑着应付。
刘彩兰继续夸着,“还听说你老兄,本事不光是一样两样,是个很能耐的人啊。特别是你跟婶子还学会了保媒这行,这是真的吗?”
“闲着没事的时候,替俺娘跑跑腿,跟着凑个热闹讨口酒喝。”兴高笑呵呵地回答。
刘彩兰一听,非常地高兴,端起酒杯跟兴高碰了一个。然后凑到兴高的耳边低声地说,“老表,俺想拜托兴你,看看能不能给俺的小儿子说个媳妇。”
“看你说的,怎么叫能不能啊,哪天叫小孩过来跟俺看看,俺指定帮你找个好儿媳妇。”当时兴高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散席后,刘彩兰很高兴地就把兴高答应给自己说个儿媳妇的这件事,告诉了中集。
本来答应刘彩兰,是在酒桌上,当时兴高纯属是为了应付一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可过了十几天,中集问起这件事来:“你答应给刘彩兰说儿媳妇的这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这件事他告诉了你啦?我没办,当时是在酒桌上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没当回事。”兴高见中集问起这件事,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实话。
“你怎么能不当回事呢?刘姓一族,那在咱村里可是个大户。刘彩兰又是在族里说一不二的人。拉拢他可是对我们有利。你要把这件事当成重点工作来办。你要是没什么人可以介绍的,就把这件事交给你母亲去办。”中集严肃地说。
“那好吧。”兴高装出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
想来想去,兴高在村子寻思谁家的姑娘可以嫁给老刘家的儿子。
兴高在门口菜园子里一边挖着成熟的大蒜头,一边想着给人说媳妇的这件事。
正在这个时候,老好的妹妹三荣追赶着自家老母鸡,一路追到兴高的门口来。兴高脸前一亮:“这不是现成的女孩吗。”
三荣十四五岁的样子,长的不怎么高,圆圆的大眼睛,稍稍地比一般人向两边拉开点。显得鼻子的上部特别宽敞。为了弥补这块空地,天生就点缀着一片雀斑。
虽说不怎么好看,却别有一番情趣的样子。编着一双大辫子,坠在脑后边摇摆着。
兴高看在眼里,这丫头已经算的上长的不错啦,就是她了。
主意一定,兴高见三荣离自己近了。就满脸地堆满笑容,笑嘻嘻的问道:“三啊,在干嘛呢,看把你累的,两只小兔子都快蹦出来啦。”
兴高一副不着调的下三滥嘴脸。
兴高本来自己的身世在庄子里都被闹得沸沸扬扬,三岁的小孩都听说过,他只能破罐破摔。虽然头顶上还挂着唐姓的帽子,在他的心里面早已把自己当成了高姓人家的子女。
对待这些没有什么能耐平常人家的人,都是一副泼皮无赖的嘴脸。
三荣也知道兴高的秉性,平时也不爱搭理这种人。一听兴高这么不待见自己,就没好气的回应道:“瞎了你的狗眼了嘛,没看到姑奶奶追敢不要脸的畜生吗。”
三荣一个小丫头,突然变的像个泼妇一样,站在兴高面前骂着。
兴高正在打人家的主意,也不能就这么去得罪了人家啊。赶忙堆出一脸的笑容来:“开玩笑的,你可别生气,你还是个长辈呢。可不能跟我一般见识啊。”
“看你说的,什么时候你把俺这小丫头片子当成过你的长辈啦。”三荣还是有点不依不饶。
兴高见三荣还端着架子,忙话头一转,下了狠招:“三姑,跟你说点正经事,别再吊着脸了,吓的俺开不了口。”
三荣见兴高服了软,也不想再吊着。毕竟这个家伙在庄子里还是有点势力的。语气稍稍缓和地说道:“这还差不多,什么事你说吧。”
兴高见三荣果然按照自己的招数顺着坡下来了,就一本正经地问道:“我看你也到了找婆家的年龄,想给你介绍个对象,你看可以吗?”
女孩家,问别的会许还好说,兴高突然间跟她说起谈婚论嫁的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未张口,一团红晕不觉间飘荡两颊,羞羞的两只眼睛再也不敢直视兴高。刚才一副母夜叉的神态早已荡然无存,换来的是一个扭扭捏捏的蹩脚丫头。
半天才羞羞地冒出几个字来:“看你这人,说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出这件事上来,家里还有老人呢,去问他们吧。”
说着,身子一扭,低着脑袋,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也不追赶的母鸡了。三荣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兴高像看戏一样尽收眼底。“我的乖乖,还是这招灵,一听说要找婆家,看把她给美的,跟喝了蜜似的。”
看着三荣跑时,扭动的屁股。兴高嘬着满嘴唇的饿纹,狡黠地贱笑着。
就像三荣的说的那样,兴高打算去找三荣的老爹,老刺头。
三荣的爹老刺头,就是一个爱抬死杠的主。遇到屁大点的事,就爱跟人抬上杠,能不厌其烦地跟你白话几天几夜。
老刺头是他外号,真名是在正式登记户口的时候,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叫唐官保,还挺好听的,也有一定的意思。
他要不说,可谁也不知道啊。这么好的名字愣生生的被自己给埋没了。
庄子里的老人都说他是在年青的时候,把名字给弄丢的。弄丢名字纯属是个笑话。
唐官保年青的时候,家里比较宽绰。赶街上集都是骑着自家的毛驴跑道的。
有天骑着毛驴去赶街,走在路上,赶巧也有个人骑着毛驴过来。两个人就碰到了一起。本来两个人骑在毛驴背上好好的,相互打量一番也相安无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不紧不慢的走在人群里。
用脚赶路的人,走路时,总要找点什么事在嘴巴里说道说道,这样能减轻点走路时的疲劳。不知不觉间就能很快到达目的地。
见脸前有两头毛驴,就有人开始对两头毛驴品头论足起来。
其中有人就指着唐官保骑得小黑毛驴说了:“你看这位,他骑的毛驴虽然比那位骑的毛驴个子矮点。可这位这头毛驴有精神啊。一眼看去,就知道这毛驴品种好,我要买毛驴的话,就买这样的。”
唐官保一听心里就美了,为了显示一下骄傲,还特意地坐直了身体。还很得意地看了看对方的毛驴。
对方那个骑毛驴的有点不高兴了,立马火就被点了起来。刚想说话。下边的另一位走路的人开口了:“兄弟你是不是看错了,你看这位,他骑的这头毛驴,全身灰色,个子高大,四肢粗壮,是德州产的正宗毛驴。我劝你啊,要是凑够钱的话,还是买这种毛驴。”
骑着德州驴的这位一听,心里特别高兴,头转过来,竖着拇指夸赞道:
“还是这位大哥有眼力,一眼就知道咱这头毛驴的来路,不瞒你们说,这头毛驴还真是俺爹从德州那边花了好几块大洋买过来的,瞧见没,是头叫驴。平时俺都舍不得骑,光是给人家草驴配种,一年下来,就赚回本钱的好几倍呢。”
后边走路的人一听,都赞不绝口。“乖乖,还是这头毛驴好,干那档子的事也能赚钱,真不简单。”这些靠脚板量路的,纯属是为了斗乐呵。
唐官保一听不干了,自家的毛驴哪一点不好了,就和那个骑毛驴的人争辩起来。开始还是骑着驴走着争辩,后来干脆跳下毛驴,站在路上争辩。
那些走路的人,开始还劝着:“不就是谈个闲吗,用不着那么较真。”
可两位不听啊。走路的人忙着去赶早市,谁也不搭理他们,自顾去赶街去。
等到众人在街上买卖完,下街回来的时候。一看,好家伙,两个家伙像驴的犟性一样,还在那里逗嘴呢。嗓门都喊哑了,还一个劲说自己家的毛驴怎么怎么好。
众人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世上还真有这种人,要不是亲眼看到,还以为是编书拿来骗人的呢。这真是驴头碰到了马嘴啦,愣是在比谁的脸长呢。一个抬死杠的碰到了另一个死抬杠的。真是分不清谁厉害啊。”
别人都想劝开二人,可无论怎么说,都不起作用。唐官保指着对手对劝解的人说:“只要他承认他家毛驴不如俺家的毛驴好,这事就算完。”
对方也这样对劝解人说:“只要他承认自家的毛驴品种差,我就不和他一般见识。”
众人一听都只摇头。还是后边赶来的人,比较有智慧。对两个人说:“不就是想争谁家的毛驴厉害吗,其实这事很简单,不用那么大费口舌。这样吧,我给你们两个出个主意,你们两个各自骑上自己家的驴,跑跑看看,看看谁家的毛驴跑的快,跑的远,这不就一目了然了吗,何必在这里争论不休呢。”
众人都说这个方法好。唐官保两个人也觉的这个方法好。街上已经罢市,只能调转回头比试。
于是二人各自骑上自家的毛驴,相互看一眼,就打驴飞奔起来。逗的身后众人呵呵大笑起来。
至于谁输谁赢,已经很不重要。唐官保家的毛驴回来后,没几天就死了。听兽医说是被累死的。
唐官保的老爹后来听说,是自己儿子跟人逗性把毛驴累死的,气的整天拿手指点着唐官保的脑门:“你这个刺头,你这个刺头,我说你什么好啊。”
老头气的没几天也一命呜呼。
唐官保从此就被人叫做刺头。
随着年龄的增长,还有他的辈分再高点,也就名副其实地成了老刺头。平常和人相处,别人也不去和较真。
庄子上的人但凡有点事想去请他帮忙,知道的他品性,没说来由之前,先找件事夸他一遍。后边央求的事情那是绝对好办。
这种方法在老刺头这里屡试无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