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刘神通与龚小乙在场上此进彼退,此退彼进,一套掌打下来,打得小乙十分狼狈,却没有一招能打中小乙要害。
“小友,这套掌我打了三十年,你还是头一个全部避过的人。”刘神通表面气定神闲,心里却是发苦。难道自己看错了?龚小乙那时的眼神压根不是崇拜?动起手来,丝毫没有敬畏的意思。
实际上,小乙对刘神通的孺慕之情更深了。这一套掌打下来,每招每式都衔接的天衣无缝,就像拿强力胶粘上的,丝毫不露破绽。而且一招接着一招,变化多端,速度又快。任脑海里的聂元如何快速演化招数,都跟不上对方的拳路。才有上一招的破解之法,下一招就接踵而至,搞得小乙只能狼狈应付。
可是,越尊敬,越要全力以赴。老师就是这么说的,武者比武输赢在其次,根本要全力以赴,才是对彼此的尊重。
“刘老师,请您施展一气功吧。这套掌法,我已经知道破解之法了。”
后发先至,原来如此。刘神通不禁赞叹如意诀的博大精深,同时抱怨小乙的师父,为人师表的难道不该教育学生尊师重道吗?破解了长辈的掌法,还要说出来,全不给长辈留面子,太没有礼貌了。
“咳咳,小友,外功一道你还不错,可是这内功……说句不爱听的,我练功近四十年啦,光这一气功都锤炼了三十年。你就算天赋异禀,拥有内劲至今,恐怕也不到三年吧。”
小乙如实说:“确实,我拥有内劲不过两年,运用得尚不纯属,不能持续运功。”
刘神通不动声色,心中乐开了花,两年不到的内劲能有多强?本以为能踢得托马斯无还手之力的内劲,强度可以跻身上游,现在看来一定是托马斯银样镴枪头,否则也不会被区区两年功力打败!自己挑他做对手,尽管有些失误,但没有挑错。
“我劝你认输吧,昨夜与你谈的,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当年败给奇才安泰然,使我备受打击,功力近三年没能更进一步。你是当世奇才、武者未来的希望,我不忍心击碎你的信心。”
小乙严肃道:“输便输了,本来此战我就抱着必输的打算。可是,我必须和修行者一战!否则,我恐怕一辈子都突破不了巅峰。”
“罢了,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吧。但愿你受伤了不会怨我,没有人帮你卸力,这一掌可就十足十地打在你的身上了。”
说着,刘神通双手画圆,画了一圈又一圈,倏尔低喝一声,右掌平着推出——然而,却打了个空。
就在刘神通一掌推出的同时,小乙腾空踢出飞脚,上身微微后仰,一腿蹬得笔直,一腿微蜷,如同扑击的鱼鹰,脚尖扑在刘神通的左脸颊。
噗!又一颗牙和着血水,被喷出。刘神通双手交叉着,捂着肿起的左右脸颊,声音含糊里带着颤抖:“年轻人要讲武德!”
小乙连声道歉,却觉得委屈:你都出招了还不许还手,只有站着被你打才算讲武德?而且,我的动作这么大都没察觉,你究竟是不是修行者?
“其实……实不相瞒,我是修行者。”这是昨晚,刘神通的原话。说这话时,他的脸憋得通红,说出来后变得释然,像是将这句话憋在心里了无数年,终于一吐为快。
当时小乙问他为什么不住山上,他说他是散修,和山上的高人不同。还说,他之所以混迹武盟,隐藏实力,是因为他怕被发现了之后,山上人要他去为山上做事,这同他的侠义理念不同。有能力的人,就要入世。
对此,小乙深以为然,并且认定刘神通是另一个值得他学习的人。可是,他并不认同刘神通后来的话,什么修行者天下无敌,年轻人受了挫折很难崛起,若你认输我便补偿你多少钱云云。
“小友,接招吧!”见小乙恍惚,刘神通提醒了一声,然后双掌猛地推出。
这对掌看起来平平无奇,还不如大爷们晨练时打的八卦掌,就是平直地推出来。可小乙却怀着诧异和小心,担心其中忽然生出真气大手之类的暗招,便抢先和刘神通拉开距离。然而,刘神通的双掌扑了个空后,掌力未绝立马黏上一掌,像是拍岸的浪潮,一浪接着一浪,紧追着小乙打。
小乙只好再次避让,谁知刘神通招式陡然一变,双掌一拍胸口,一拍后背,正好把小乙挤在了中间。小乙暗叫:“不好!”但为时已晚。啪啪两声低沉的闷响过后,小乙感到两股绵柔的劲力在自己体内相互吸引,甫一接触,立马爆了开,登时震得他脏腑内七荤八素,紧接着脑袋一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本来,安泰然是沉稳性子。但开场夸了刘神通一句,却没想到才刚开打,就被人打掉两颗大牙,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此刻,见场下形势逆转,他禁不住叫出一声“好”。张四爷和孔八爷则无奈地摇头,刘神通还是有真功夫的。
脚步虚浮着踉跄了几步,小乙才堪堪站稳。刘神通也不追击,而是一手负后,另一手竖起拇指道:“小友,你是头一个挨了我的一气功,还能站着的。”说的话大有宗师做派,可这声音和肿胀的脸颊却着实跌份。
小乙随手一抹,擦去嘴角的血渍,神情却是异常兴奋:“好玄妙的内劲,你是怎么控制它爆开的?不,应该是真气才对吧!”
“咦。”刘神通纳闷道,“你的内伤应该极重,为什么还能这么精神?”
“我也不知道,吐纳一个周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刘神通倒吸一口凉气:“此等恢复力,难道你是修行者?”
“我若是,就不需要找刘老师砥砺意志了。”小乙转守为攻,脑中聂元形象如行云流水,将一套东拼西凑的招式演化出来。小乙身形也随之而动,以不可思议的姿势攻击刘神通。
这一通招式,在外人看来或许古怪,但却让刘神通吃了一惊:这小子说的不假,这打法可破自己的掌法。吃惊之余,身形步法却不乱:“小友,你莫要以为我只有这套掌法。”
小乙一拳攻来,刘神通一掌压住他的拳锋,脚底突地进步,一掌击在小乙小腹,震得小乙向后踉跄七八步。“小友,有招也可变无招。你的无招胜有招,落了下乘了。”
谁知话音刚落,小乙已吐纳完毕,红着脸又是一套奇怪的拳法打来,俨然不是刚才那套拳。刘神通皱了皱眉,后退一步,一手分开攻来的拳头,一掌当胸推出——小乙又退了数步,一口血卡到嗓子眼,被强咽了回去。
接着,小乙再次欺身而上,打得是截然不同的一套拳法。刘神通眉头皱得更紧,大喊道:“小子,我不想伤你,不要逼我!”
砰!双掌齐出,强大的掌力将小乙整个人撞得飞起,像一条煮熟的虾子,落在十步开外。可是,小乙笑了,刘神通脸色变得煞白,呼呼直喘气:“你为什么要笑?”
小乙朝地上吐了一大口鲜血还有些许胃液,感到脏腑火辣辣得疼,连续吐纳了三个周天都不见好转,这大概就是脏腑受创的感觉。即便如此,他依然很开心,甚至感激地看向刘神通:“对,就是这样,可是还不够。老师!再用力点吧!”
刘神通连退了三步,看着小乙的目光都变得诡异且充满嫌恶:“你离我远点儿!别过来啊,再过来......再过来我可就喊人了。我不喜欢你们那种调调!”
“怎么了?老师!就是刚才那种掌力,我觉得我可以再承受一掌。请再给我来一掌吧,让我记住真气的滋味!”
小乙合身扑上,刘神通尖叫着,如同躲避醉汉的女招待,别过脸,双掌朝小乙横着拍出——砰!小流氓被一巴掌拍出十米,呕了一口血,意犹未尽地大吼:“这就是极限了吗?老师!”
刘神通吓傻了,刚才自己可是用了全力了,换别人早被拍死了。可这龚小乙......是变态吗?
“如果仅仅如此,如果这就是修行者的真气......”小乙捂着胸口,欣喜若狂,“那么我能赢!”猛地蹿出,一拳捣在刘神通的门牙上,两颗门牙瞬间脱离了寄居数十年的巢穴,落进广袤的绿地。
而刘神通在这个过程中,毫无反应,也来不及反应。小乙出拳太快,而自己连出几掌,早已难以为继。当拳头砸落他的门牙时,除了痛楚,他的脑袋只剩下了一句话:我为什么偏偏选了龚小乙做对手?年轻人不好骗啊......
“啧啧,二门的小子赢了。”付江流看向安泰然,眼中尽是讥讽。
打落刘神通门牙的拳头,仿佛同时打在了安泰然的脸上,热辣辣的。他可刚褒奖过刘神通的,怎么就这么被一名后辈当面一拳打败了,还败得这么没有水准?要知道,刘神通和自己代表着一个时代,所以,自己才会倾向于刘神通。刘神通被打败了,不是等于打了老一批人的脸吗?
“哈哈!我懂了,小乙挨那几掌是故意的。”张四爷恍然抚掌,“怪不得刚才他出拳慢了,原来是把内劲用到防御脏腑上了。这小子,居然在试探刘神通的斤两,有魄力!”
安泰然眸子一凝,忽然想通了就里:是了,他在试探那一掌贯穿二十人的内劲。可是,刚才刘神通的掌力如果真有那么强,早该打碎二门小子的肋骨了。难道是二门的如意诀更加强横?
Shannon徐心里不快,刘神通败得这么惨,定然会影响到世俗的武馆。他名声臭了不要紧,自己可还指望借他的势在世俗开辟一番天地的。支颐想着,忽然掩口惊讶道:“啊呀!刘神通那老小子,没正经打过一场比赛。”
“嘶——”安泰然说,“他前几场的对手确实都是不战而败,自愿认输离场的。当时,我觉得理所当然,就没太过在意。现在想来,和他交手的还有两位世家子弟,不该认输的——”霍地站起,直勾勾望向台下的刘神通,“他要做什么?”
只见刘神通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一改平日气定神闲的模样,呲着透风的门牙,突然攥拳,嘶吼:“我不能输啊!我要到丙字位!安泰然,你还我的一生!”拳锋击向小乙。
小乙不避,刘神通才冲了几步,双腿一软,扑倒在地。龚小乙胜!
哨声落地,讷然的安泰然却没有坐回椅子。他傻了,呆了,乱了,糊涂了,刘神通为什么要自己还他?
Shannon徐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瓜子,玩味地看向安泰然,戏谑道:“说说吧,你怎么人家刘神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