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看着跪在下面的朱澹：“澹儿，几个儿子当中，朕最为器重你，你也知道，打你五岁起，朕便已决定了要将这大周的江山交到你手中。”
“你前面出生的几个哥哥，朕无能为力，也只能尽可能为你扫清障碍，这才会让朱峙和朱辰二人在朝中平衡势力，互相消耗他们的实力。但自你之后，朕这后宫便再无皇嗣出生，为何，你可知？”
朱澹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因为朕不想大周再发生像前朝那般数子夺嫡最后落得个葬送大好江山的下场！所以朕给每一个嫔妃都下了绝子药！可你呢，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你是存心要气死朕吗！”
说罢，老皇帝又大咳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朱澹慌忙爬起来拍老皇帝的后背，又递茶过去让他喝一口顺气。
自打很小的时候起，他便知道，父皇心中早已定下了要立他为储君的念头。
为了扫清他前面的道路，父皇对其余四个儿子皆是利用，他也知道，百般劝阻无用，只得与国师远离盛京城的纷争。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
老皇帝一张满是老年斑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朱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皮肉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朱澹大喊宣太医，老皇帝摆了摆手，太医才走没多久，有什么用。
春闱那天被叶贵人刺了一剑后，老皇帝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他的身子垮了，常常咳得夜不能寐，只有在服了道士的丹药后，每天才能勉强睡上那么一两个时辰。
所以他越来越依赖于丹药。
朱澹知道父皇不听劝，一直在服用丹药，这些丹药其实都是重金属所制，是毒，就算阿彦来了，也无能为力。
老皇帝捂着嘴的帕子拿开，上面尽是猩红一片。
朱澹大惊：“父皇！”
老皇帝也被这嫣红的血给吓着了，抓着朱澹手腕的手在不住颤抖，他还不想死。
“宣太医，快宣太医！”
张忠卫急急让小太监去把太医院的姜太医请来。
朱澹双眼通红：“父皇，您别说了，别说了。”
老皇帝不想放弃这个说服朱澹的机会，一边大喘着粗气，一边道：“澹儿，前两天你才和朕说，我大周国不富，民亦不强，你忘了吗？这个南梁帝早不送来国书，晚不送来国书求和亲，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澹，澹儿，你可有想过？”
朱澹不语，是他无能，这几年为了逃避盛京城里的尔虞我诈，一直在外，若是他能早日回到盛京，力劝父皇发展农耕工商，大周也不至于到现在不敢与南梁一战。
老皇帝抓着他的手腕：“因为他们得知了我大周国内的动荡，他们要挑衅我大周的大国权威，而以目前我大周的国力经不起和他们一战，所以……”
“所以，这和亲我们不能答应！”陆晓芸大步进来，一撩袍朝老皇帝跪了下去。
“父皇，您也知道南梁此次和亲乃为试探我大周来的，若是我们一味忍下，将若灵嫁去，他们绝不会善待她不说。与我大周之战也还是会打，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杀了若灵。她会死的，父皇！”
“你大胆，朱煜，谁准你不经通报就进来的！”老皇帝喝道，“张忠卫人呢，死了吗！谁准你把他放进来的！你们还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张忠卫连滚带爬进来了，他哪里拦得住安王殿下啊：“皇上，老奴有罪！”
“不关张公公的事，是儿臣硬闯进来的，他拦不住儿臣。”
“朱煜，你想干什么！是效仿朱恒也要逼宫谋反吗！”老皇帝气得又大咳起来。
“父皇，儿臣惶恐。”陆晓芸身姿跪得笔挺。
“父皇，四哥只是担心若灵，她与儿臣的心是一样的，都不愿看若灵去送死。”
朱澹一边给老皇帝拍背顺气，一边道：“四哥说得对，我们此次若是如此轻易就退让了，只会让南梁得寸进尺。与南梁之间的这场大仗避无可避，只要战事一起，他们就会杀了若灵。”
“父皇，您不是最疼爱她了吗？您总说若灵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她是您疼在手心里最小的公主，定然也不会忍心看她死在南梁人手中的。是吗，父皇。”
老皇帝看着朱澹：“那你告诉朕，你的心仪之人是谁？为何要拒绝南梁五公主？”
“父皇！”朱澹话虽对老皇帝说的，但眼睛却看着陆晓芸，“儿臣那是权宜之计，并无什么心仪之人。”
“那么你娶南梁五公主为太子妃好不好？相信他们更愿意你娶他们的公主。”老皇帝抓着朱澹的手腕又收紧了一些。
“父皇，儿臣，儿臣做不到。”朱澹低下头去，不敢看老皇帝，更不敢直视“四哥”，除了芸儿，他谁也不愿娶。
“那你们要朕如何！与陈国的大战，已经将大周国库耗尽一空，朕还能拿什么和南梁打！你们告诉朕，朕拿什么和南梁打！现在连大臣的俸禄朕都快要付不起了，朕还能拿得出什么来！”
老皇帝朝他们二人大吼，整个御书房里回荡着他刺耳的声音。
张忠卫吓得跪在一旁，恨不得隐身。
“父皇，我嫁！”御书房外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
三人齐齐朝外看去，若灵泪流满面地站在御书房门口。
“若灵，不行！”
“我不同意！”
陆晓芸和朱澹二人同时出声。
若灵跨过御书房高高的台阶，朝他们二人走来：“四哥，五哥，我是公主，受百姓税赋奉养，从小锦衣玉食，这是我身上的责任。”
“这不是你的责任！”陆晓芸站起身，“这是我们男人的责任，你是我大周的公主，我们大周不送公主远嫁和亲！”
老皇帝冷眸嗤笑。
陆晓芸转过身，对老皇帝道：“父皇，这封南梁送来的国书，本就是挑衅，我们答应与否，都不会改变他们趁着此时我大周国力薄弱之际来分一杯羹。他们根本没有真心想要娶若灵。就算是真心的，儿臣也绝不答应！”
“南梁军若敢来犯，儿臣请战！”陆晓芸再次拜下，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