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他就错过了芸儿,本以为错过一时等他回来就还可挽回。
可终究,错过了一时,就错过了一生,往后生生世世也再无可能。
年前那次赏梅诗会,太皇太后给他挑了数个贵女,他终究是看也未看一眼。
“皇上,已经未时了。安王殿下和勇毅侯均已启程接亲了,奴才伺候您去换一身衣裳吧。”
朱澹站起身,一夜未睡,几餐未吃,头晕目眩,身子晃了几晃,张忠卫吓得忙上前去搀扶,被他一把推开:“朕无事。”
他一步步踩在光可见人的青石板上,单薄的身子朝帝寝殿走去。
张忠卫轻轻叹了一声,情字害人啊。
求而不得的情更害人啊。
……
镇国公府外,陆晓芸从高头大马上下来,迅速被众人拥在了中间,她一身大红吉服,头戴金冠,腰系玉佩,韶光异彩,身姿挺拔如松,出尘俊逸的俊颜光彩焕发,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
围观的百姓看痴了,这还是以前的安王殿下吗?哪还有昔日令小儿啼哭,让人闻风丧胆的“盛京第一妖王”的冷厉和狠毒。
只觉得他温润如玉,脸庞柔和,一双好看的眸子似要滴出水来。
一通拦门和起哄,正在热闹间,镇国公府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英姿不凡,脊背钢硬的男子背着一身嫁衣,凤冠霞帔的新娘过来了。
新娘的脸虽被大红盖头盖着,但趴在陆世子脊背上的身姿轻盈,纤腰束着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轻轻搭在哥哥的肩上。
又久闻镇国郡主美艳无双,如今这一身火红嫁衣,就算见不着她的脸,也能想象得出红盖头下的万千风情。
满城繁花瞬间失了色。
陆玉成将妹妹背到安王面前,轻轻放下,将妹妹的一只白玉小手放到安王的手中,双手紧紧抱着他们二人的手不肯放开,看着安王的双眼,慎重道:“王爷,臣今日将妹妹交于您,请您爱她,怜她,护她一生,万不要再负她。”
陆晓芸眼中有泪意,她忙逼退:“哥哥放心,我会的。”
陆玉成知道今天不该说不吉利的话,但他还是没有忍住说了:“若有一日王爷还像上次那般待吾妹,臣虽区区凡胎微末之身,却也敢撼王爷您这棵大树!”
哪怕粉身碎骨!
“好。”陆晓芸只说了一个字。
“哥哥……”朱煜轻轻拉了拉陆玉成的手。
“哥哥在。”陆玉成柔声道,闭了闭眼,别过头把翻涌上来的泪抹掉,“哥哥一直都在。”
齐婉婷抱着小肉团子,轻轻握了握丈夫的手。
“哥哥放心,我会一直好好的。我和王爷会一直,一直都好好的。”
“好……”陆玉成再次哽咽。
陆晓芸十指扣住朱煜的手,将他送入八抬的花轿里。
火红的花轿,大红彩绸的轿帏上是艳红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纹,轿壁上是麒麟送子图,宝塔顶映着光,四角各缀着一个硕大的彩球。
仕女开路,满天的花瓣从天而降,满城皆是喜色。
今天的幻影也格外喜气,不再像以前似的傲娇不让人碰,纵然有小儿好奇上前摸它的马鬃,它也只轻轻打一个响鼻,没一脚将人踢飞。
陆玉彦的接亲队伍就在陆晓芸和朱煜的队伍后面。
十里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
皇宫内,朱澹已沐浴换了一身崭新的常服锦袍,静静地站在高阶之上,看着两对璧人携手迈上红毯朝他走来。
他捏了捏袖中的手,连连深呼吸几口,将烦乱的心强制压下。
太皇太后站在他的身侧,微微看了他一眼:“皇上,他们到了。”
朱澹点头:“是,皇祖母。”
“臣(臣女)(孙女)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对新人跪在他们的面前。
朱澹定定地看着陆晓芸,在这大周,隔了两千年,他是君,她是臣,她就这么跪在自己的面前。
“皇上。”太皇太后轻声提醒。
朱澹没有听见,他想起在现代时,大学四年,读研两年,整整六年,他们形影不离,大学图书馆里几乎每一张桌子都留下过他们二人的身影,踏遍过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一起憧憬过未来,也曾一起去婚纱店里看洁白无瑕的婚纱。
一起当过志愿者,一起去孤儿院里给孩子们上过课。
高阶下,绛紫色官袍的众大臣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上首的年轻帝王怎么了。
“皇上!”太皇太后微微提高了声音。
朱澹猛地清醒,忙上前一步先将阿彦和若灵二人扶起,又去扶朱煜和陆晓芸二人。
暮地,他在朱煜耳边轻声道:“若不是皇祖母说我敢娶芸儿,她便赐死你,我是绝不会放手的。”
大红盖头下的朱煜身子微微一震,看向朱澹,五月上午温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周身却透着一股寒意。
朱澹又在他耳畔道:“四哥,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好好待她,若不然,这皇位算什么,江山又算什么,拼尽这些都不要,我也会把她抢来!”
朱煜勾嘴一笑:“你没这个机会。”
陆晓芸轻声道:“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朱澹突然就笑了,到最后笑声越来越大,甚至笑出了泪花。
若灵站在阿彦身旁,隔着他,并不能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
建延元年五月初八,申时两刻,吉日吉时,大周皇宫,由新帝朱澹亲自主持,大周安王殿下与镇国公郡主,勇毅侯与若灵公主大婚。
……
华灯初上,繁复的大婚仪式终于结束,众人簇拥着将两对新人送回各自的府邸。
朱煜整个人都累瘫了。
原来,做女人,结个婚这么累呢,好饿啊。
安王府里,满府红绸随风飘扬,红纱帐影,珠帘轻垂,宫灯摇曳。
“恭喜王爷王妃,王爷王妃喜结连理,早生贵子。”一路过来,所有的下人都说着吉利话。
“煮碗面过来,卧两个荷包蛋。”陆晓芸吩咐,在朱煜耳畔轻声问,“饿坏了吧?”
朱煜轻轻点头,就早起的时候,璃枫往他嘴里塞了几块栗子糕,之后一直到现在连水都没喝一口,早就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