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弘忍单手行礼,缓缓说道:“弘慈师弟,只是不忍看武林再流血争斗,绝非有意纵容。前些日子,寺中收到丐帮欧阳长老的书信,只说雷施主对丐帮苦苦相逼,邀各派齐聚洛阳主持公道。老衲已经跟诸位师弟议定,打算去洛阳走一趟。”
孙不公连连点头,接话说道:“百年安定,来之不易。若让雷胡子一统江湖,号令数十万好汉,不单七大派岌岌可危。燕王得了强助,只怕也会旦夕挥兵南下。”
宁无尘扫了静朴一眼,低声问道:“静朴真人,有何高见?”
静朴沉默一阵,忽然面有悲色,拱手答道:“老道与端木公子性情相投,结为忘年之交。公子心怀天下,却误入歧途,老道也难辞其咎。明日便回武当,从此闭关思过,再不下山。”说完起身便要先离开。
弘忍和宁无尘都是一惊。
孙不公起身劝说道:“真人品性高洁,天下谁人不知,莫要意气用事。真人就算不顾武林安危,难道也要丢下武当,却让静渊掌门寒心么?”
静朴于心不忍,愣在原地暗自感慨。修道之人,只求自在于天地之间。可这些年来,偏偏又自入樊笼,当真是无可奈何。只叹息一声,又坐了下来。
孙不公长舒了口气,也坐了下来,又看向弘忍和宁无尘,拱手说道:“弘忍首座出关主持寺务,无非是想守住少林领袖地位。宁掌门志存高远,他日必定总领剑宗。如今,正是两位大有作为之时。除去武林隐患,不单是为朝廷分忧,更是替各派做长久打算。还请三位,齐心协力维护天下正统。”
宁无尘与弘忍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静朴深吸了口气,拱手说道:“武当乃天下道统,对朝廷忠心耿耿。孙大人但有吩咐,老道赴汤蹈火,死不足惜。”
孙不公神色微变,怔了一下,又“哈哈”笑了出来,拱手谢道:“武当不愧是天下道统,武林表率。真人的苦心,朝廷上下有目共睹。孙某先谢过真人了。”
静朴抬了抬手,不愿再多说。
孙不公又看向弘忍,说道:“丐帮广邀各派齐聚洛阳,准备跟雷胡子讨个公道。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一举铲除四海盟,也可震慑燕王。”
弘忍沉吟片刻,说道:“阿弥陀佛。百年来,武林中流的血还不够多么?老衲愿亲赴洛阳,劝说雷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免去武林一场血光之灾。”
孙不公愣了一下,不由得着急起来,劝说道:“大师得道僧,慈悲为怀,孙某敬佩。可那雷胡子向来无法无天,哪里肯放下屠刀束手就擒?”
宁无尘轻轻一笑,接话说道:“孙大人莫急。四海盟尽是些亡命之徒,雷胡子一众手下,个个武艺高强。要对付他们,不可操之过急。此次各派齐聚洛阳,雷胡子若还执迷不悟,我等武林正道自当联手除魔。”说完又看了弘忍一眼。
弘忍点了点头,只低声叹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孙不公又笑了出来,当即与几人细细商议洛阳聚会之事。直到三更时分,几人才各自散去。
静朴走出小巷,远远又听见歌舞喧哗声,似乎比入夜时还要热闹。心中莫名厌烦,绕道城西回到客栈,在房中静坐到天亮。这才招呼一众弟子起程回武当,只想早些回去,向掌门禀明洛阳之事。
沿长江逆流而上,过了夷陵,地势逐渐陡峭,江流也愈发湍急。两岸悬崖绝壁,风光奇绝。再往上到了巴东,长江北岸崇山峻岭连绵不绝。山中林木茂盛,人迹罕见。古老相传,神农氏正是在此片大山之中遍尝百草,留下神农百草经后,在山中架木为坛,跨鹤飞天而去。千百年来,世人便称此片大山为神农山。
神农山脚,密林之中掩着一处幽静的山谷。谷口一条清溪,蜿蜒流出。
端木铭心走在溪边小道,身影倒映在水面上,衬着天上的朵朵白云,仿佛穿行在蓝天之中,不禁心旷神怡,低声诵道:“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
孔秀一身书生打扮,身后背了个大包袱,回头一笑,催促道:“快走,前面就到了。”
这些日子,孔秀带着端木铭心,从吴中出发。先走水路沿长江溯流而上,到了巴东再换陆路。历尽艰险,才来到神农山下的此处谷口。端木铭心毒性发作之前,总算是赶到了目的地。孔秀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端木铭心朝前方打量一阵,只见两座山峰之间,夹着一处细窄的谷口,溪水从谷口流出,却看不出谷中状况,忍不住问道:“前面,就是忘忧谷么?”
孔秀停了下来,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点头笑道:“听师父说,谷中有一眼泉水,好像叫忘忧泉。田师叔费尽心血,才找到的。后来他在谷中住下,就称这山谷叫忘忧谷。”
端木铭心颇为好奇,喃喃说道:“忘忧泉,忘忧谷,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对了,不是田胖子么,怎么成师叔了?”
孔秀蹙了蹙眉头,嗔道:“问这些干什么?快点走,等解了你身上的毒,我再慢慢告诉你。”说完转身快步朝谷口走去。
端木铭心没指望真能解了毒,可也不想让孔秀担心。只轻轻笑了笑,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进了谷口,两边峭壁高耸,中间溪水流淌。只在峭壁底下,开了一条小径。
沿着小径走出一段,绕过一块巨石,眼前豁然开朗。陡峭的群山环拥一处绝妙谷地,山腰云气缭绕,林木青翠欲滴。耳边只听见溪水潺潺,说不出的清净安详,宛如世外桃源仙境。
端木铭心仰头环视一周,深吸了口气,跟着孔秀继续往前走。
谷口处地势平缓,长满了一丛丛的青草。端木铭心低头细看了几眼,草叶细长深绿,颇像是栽种的兰花。暗想此谷主人必定是雅士,才会如此嗜好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