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三楼,两个输光了最后一张银票的客人,摇着头走出小厅。一边商议着回去泡个澡去去晦气,明晚带足了本钱,杀个回马枪。
小厅里。一个虬髯大汉站在赌桌旁,低头将散乱的银票一张一张叠好,动作平静沉稳。仿佛那诱人的银票,不过是一张张寻常的草纸。
一个青袍人闪进小厅。头戴面罩,一声不吭。
虬髯大汉抬起头来,打量青袍人一眼,问道:“阁下要赌钱么?”
青袍人摇了摇头,答道:“我是来讨债的。”
虬髯大汉也不生气,说道:“阁下怕是搞错了。吉祥赌坊,从不欠债。”
青袍人说道:“我讨的,是你的债。”
虬髯大汉笑了笑,问道:“说罢,你想讨哪笔债?”
青袍人答道:“我要讨回青龙会的债。”
虬髯大汉神色微变,喝道:“你是什么人?”
青袍人问道:“你身为青龙会的堂主,却投靠吴世诚出卖圣使。不该还债么?”
虬髯大汉眼中凶光一闪,沉声说道:“你这身装扮,能唬住江湖上的人,可惜却骗不了我。”猛地双手抬起,两道劲气一左一右击向青袍人。
“呼”的一声。凌厉的劲气将青袍人撕开,如泡沫般破碎,幻成一片虚影。
虚影消散后,青袍人仍站在原地,却似一动也未曾动过。
虬髯大汉神色大变,绕过赌桌走上前来,拱手说道:“参见龙头。”
青袍人摆了摆手,扯下面罩,正是两日前刚进城的端木铭心。
虬髯大汉怔了一下,问道:“小公子,怎么是你?”
端木铭心不动神色,问道:“你不相信?”
虬髯大汉轻叹一声,答道:“我的确没想到,江湖上盛传的青袍客,竟然会是你。”
端木铭心只盯着他,却不说话了。
沉默一阵,虬髯大汉说道:“我确实愧对圣使。你若想讨债,动手就是。”
“好”,端木铭心当即应道,右手闪电般探出。话音未落,已然按在了虬髯大汉胸口膻中要穴上。
虬髯大汉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端木铭心松了口气,又将手收了回来。
虬髯大汉轻轻一笑,问道:“小公子,不想讨债了?”
端木铭心思量片刻,慢慢说道:“外堂五位堂主,有三位不愿理事,一位在东南与吴世诚纠缠数年。却只有你薛堂主雷打不动,苦心经营北方产业,颇得吴世诚器重。可真是沉得住气。”
薛堂主点了点头,接话说道:“他们忍不了,我能忍得了。外堂的生意,绝不能落下。”
端木铭心冷笑一声,问道:“你知不知道,吴世诚早就投靠了黑火?”
薛堂主答道:“他不单投靠了黑火,还是平等王座下的主财鬼王。”
端木铭心深吸了口气,又问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阻拦钟堂主,力挺他接任圣使之位?又帮着他打理好各处的生意?”
薛堂主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端木铭心皱了皱眉头,问道:“知道什么?”
薛堂主答道:“让吴世诚接任圣使,本就是龙头的意思。让我打理好生意,也是龙头的意思。若不是龙头叮嘱,我早就杀了他替圣使报仇。”
龙头的意思?难怪吴世诚接管外堂如此顺利。端木铭心不由得愣了一下。
薛堂主又说道:“五年前,圣使带领外五堂围攻少林寺。平等王趁机当着武林各派的面,公开青龙会的底细,有意挑拨各派联手对付青龙会,瓜分当年魔教留下的产业。后来圣使死在魔刀之下,形势岌岌可危。龙头若不与平等王妥协,推吴世诚接任圣使,青龙会必定如当年魔教那般,被他们连根拔除。”
青龙会若是倒了,产业被瓜分干净,南疆族人旧仇新怨,只怕又要与中原武林掀起血雨腥风。正合了平等王的心意。
端木铭心沉默一阵,点了点头,问道:“吴世诚要对东香堂动手,你知不知道?”
薛堂主笑了笑,也不急着回答,忽然问道:“听说你一直在养病,武功有突破倒也不奇怪。可江湖上这些消息,小公子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端木铭心答道:“这几年,一直有人暗中送消息给我。”
薛堂主皱了皱眉头,又问道:“小公子若是信不过我,为何要来找我?”
端木铭心摇了摇头,答道:“因为那个人让我务必来找你,解眼下青龙会之危。”
薛堂主目光一闪,低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端木铭心叹了口气,说道:“我跟过两次,都在京城万花楼里断了线。”
“万花楼”,薛堂主神色微变,点了点头,说道:“那应该是他。没想到,他连我也瞒着。”
端木铭心颇觉意外,问道:“薛堂主,知道他是谁?”
薛堂主长舒了口气,笑道:“他是圣使留下的一枚钉子,钉在万花楼。小公子放心,他绝对靠得住。”
原来是他留下的后手,难怪如此谨慎小心。
端木铭心出神一阵,接着说道:“是他送来的消息。吴世诚勾结黑火和正道盟,准备对东香堂下手。”
薛堂主冷哼一声,慢慢说道:“吴世诚虽说接任了圣使,对几位堂主仍是颇为忌惮。这几年,他极力拉拢各堂口下的兄弟,接管了外堂大半的生意。如今他自觉羽翼已丰,便要先拿东香堂开刀,逐一除掉几位堂主,接掌整个外堂。”
端木铭心皱了皱眉头,说道:“薛堂主既然知道形势紧急,又为何还要在这坐等?”
薛堂主拱了拱手,说道:“我只知道,再大的风雨,终究会过去。所以每日都守在这里,只等龙头的消息。”
青龙会北香堂堂主,五年来从未出过吉祥赌坊一步,在江湖上传为奇谈。可惜,龙头不会再有消息了。
端木铭心轻叹一声,说道:“只怕是,让你空等了。”
薛堂主木目光闪了闪,笑道:“我这不是等到你了么。”
端木铭心苦笑了笑,叹道:“五年多了,人心早就变了。可未必都和你一般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