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金的铜钟声响起,夏侯惇几乎是被部下用盾牌护着硬拽了回来。
仗打得算个不胜不败,雒阳守军死得人比进攻的曹军还多。
但进攻未果等于是吃了败仗,曹营里所有的将官皆是一脸愤慨,士卒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云。
双方各自派人收拢了城下的尸首,战争消停了两日。
不只是进攻不利,更让曹操和荀攸忧心的是:昨日派出去催粮的斥候,带回来辎重队被袭的消息。
这边印证了当时曹操所担心的事情,少掉的骑兵不是打算从后袭击己方军阵,而是直奔五十里外,去截击李璋的辎重队了。
听斥候说道辎重队粮车尽毁,押粮的士卒也伤亡不轻,曹操对这次自己的部署感到了深深的悔恨。
这消息根本不敢对外透露半分,营里所带的粮米已经所剩无几。重新让后方调粮调兵到前线,又会是大半月的功夫。
更糟糕的是,若向下令后方支援,前方作战不利的消息传到了许都。难保不会有人生出其他的想法来。北方的袁绍若知道自己的军队连一个雒阳也啃不下来,之前在颜良面前演的那场戏,便要穿帮了。
但纸终归包不住火,当李璋的兵马驮着尸首,民夫们成了人肉两轮车,肩扛着粮袋来到军营里。营里便立刻流言四起,军心开始有些慌乱了。
大营里所有人的神情严肃,领导的脸上更是笼罩着一层寒霜。
荀攸汇报道:“此次李将军被袭,护送的军粮实际到达大营的只剩下五千石。骑军所需的草料尽毁,营中所存的已不足骑兵战马所需。”
曹操望着低头不语的李璋,原定五日的期限,足足延误了三天,按理说便是问斩的罪名。更何况重兵护送的粮草居然就这样被人烧了大半,更是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还未待曹操说话,身上还带着战伤的独眼龙站了出来。
“大将军,战阵之事难保没有疏失。李世民也已尽力补救,念在其往日功劳,还请从轻发落。”
兖州诸将也陆续站出来替李璋求情。虽然知道此事大军仍有一战之力,但丢了粮草,便可能使得战局立时崩坏。这远比打输一场战斗更加致命。
荀攸也在一旁说道:“此次李璋虽犯下不赦之罪,但大战之时,惩罚大将与战不利。何况虽是没能护住粮草,但却生擒了敌将张绣。攸听闻此人乃张济爱侄,视若己出。大将军何不审问张绣,让其说出城中虚实,以便再战。”
曹操心中一点惩罚李璋的心思都没有,甚至对帐内的浴血奋战的诸将还带有些许内疚之感。
顺着荀攸的话,暂时揭过对李璋的惩罚。
“带那张绣上来问话。”曹操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多时,帐外的卫兵便将张绣押进了营帐。
曹洪认出这便是最开始差点要了他命的那个使枪的武将,心里的怒火更炽,握剑的手青筋毕露。
张绣非常倨傲,进到帐来撇了一眼曹洪,面上带着轻蔑讥讽之色。
曹洪被这一激,心里头的一股火焰冒腾而起。腰间的佩剑噌得一声拔出了半截来。
这举动吓不到张绣,反而让他更加得意起来。对着曹洪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了不屑笑容。
“跪下!”
夏侯惇暴喝了一声,迈步过去抓住张绣的受伤的肩膀用力的要把他摁跪。
张绣痛得冷汗直冒,一条腿已经被独眼龙摁在了地上,另一条腿依旧倔强的撑起,拒绝向曹操下跪。
曹操挥了挥手,示意夏侯惇莫要施暴。
“你便是张绣?”领导缓缓开口道:“令叔张济当初亦曾护卫天子返都,因何事反复?今曹操奉天子之命收复故都雒阳,若尔等愿幡然悔悟,天子仁厚,必不忍心加害。尊驾与令叔也能得到天子的封赏,继续替朝廷效力。你可愿作书向令叔言明利害,归顺朝廷啊?”
“要杀便杀,何须多言?雒阳城尚有精兵数万,任凭尔等如何攻打,也休想动摇半分!”
曹操露出了笑脸,从帅位上走了下来,言语平和的说道:“若是城内还有兵马,将军又岂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劫我军粮道?操兼领兖、豫两州,治下良田不计。今秋大熟,区区万石粮米何足道哉?不过数日,便又有粮草送至。将军还能再劫一次不成啊?”
曹操呵呵的笑了起来,帐内的军将也附和着一起大笑。
张绣此时也不辨真假,曹操的实力早有耳闻,手下精兵强将自己也已经见识过了。光是一支押粮的兵马里头,藏着那么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便足以让他吃惊。
能偷成那么一次,纯属是对方完全没有防备,若再让自己重来一遍,很可能便是另外一种结局。
见张绣不言,老辣的曹操已看出了其中的底细。
“来人,替张将军松绑。”
曹操重新坐回到帅位上,脸色已无比舒展,丝毫看不出在张绣进来前那愁云惨淡的样子。
“将军及令叔当是明智之人。雒阳城池残破,虽是西凉军中不乏将军这般刚勇善战之辈,但又岂能抗拒天子亲军?即便今日尚可坚守,明日又当如何?曹操手下精兵数十万,兖州距此不过百里之遥,再调十万大军前来围剿,也易如反掌。将军又何必徒耗士卒生命,作此无用之功?”
张绣依旧没有动摇,也不对给自己松绑的曹操表露出些许感激。
“被俘之将,只求速死,无需多言。”
荀攸走到了曹操身旁耳语了几句,曹操点了点头,笑道:“将军一路劳累,又负伤在身。来人啊,带张将军下去歇息,让军中医官好生照料,不可慢待。”
曹操向张绣拱了拱手:“张将军乃勇武之人,不愿受辱置书令叔。曹操只好代劳,撰写书信替将军向令叔问安了。顺道劝其早日出城,与将军一同到雒阳朝拜天子,日后同殿称臣,操还想与将军相交,望将军不要嫌弃啊。”
“你!”张绣又羞又怒,越是这般着急上火,兖州诸将的脸上便越是露出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