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景蹙着眉尖,额头渗出汗珠,感觉有人在帮他擦拭汗水,才猛然睁开眼睛。
只见桑梦月举着手帕的手怔在半空,与他四目相对,在皎洁月光下,清晰可见脸上飞速泛起了红晕,最后在福伯的呼唤声中才回过神来,急忙站起跑开。
辰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还沉浸在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里,那种记忆里天塌地陷的真实感仿佛让他身临其境一般,久久没有缓过来。
“辰公子,饭食已经做好了,若不嫌弃,来吃些吧。”福伯走到辰景面前,朝他拱手邀请道。
这时辰景才从草甸上爬了起来,掸掉身上的草屑,微笑的拱手行礼应承,与福伯一起向临时搭建的灶台走去。
虽说是在山野间,但灶台空地上却还摆了一些精致的糕点瓜果,一个厚实巨大的牛腿,架起的锅中煮着肉比米多的干货海鲜肉粥,小武、小烈为他盛了碗粥,招呼他一起坐下。
辰景也有些腹饥,也不客气的接过了粥吃了起来,还围着火堆,就着切片的牛腿和小武、小烈拿出的酒囊烈酒喝了起来,几人仿佛一见如故、豪气冲天,相谈甚欢,而桑梦月只是在一旁小口的吃着糕点。
火光倒映她娇美的脸上,显得分外妖娆,火焰在她眼中跳动,像花开花叶永不见的曼珠沙华。
入夜,福伯几人搭好了帐篷、整理好了被褥后才请桑梦月入内休息,而桑梦月看着辰景并没有立刻篷中。
因为走的仓促,忘记了还有辰景一个外人,所以看到马车里还有一个帐篷时,就火速离开那是非之地。
现在福伯看着辰景才想起,只有一个帐篷,但自家小姐一个未曾出阁的大家闺秀怎么好深夜与一男子共处一室,只得赔罪请辰景去马车休息。
直到辰景再三拒绝,说在外可留意观察四周变动后,福伯才作罢。
桑梦月掀起帘,独自钻进羊毛褥子后,过不了多时便沉沉睡去。
而福伯与小武、小烈则在火堆旁随便扫开碎石,拿块麻布铺在地上,不一会儿也沉沉的睡下了,他们今天经历的一切已经抽干了他们的精神和体力,是以在这么差的环境里都能到头便睡。
辰景则是和众人道了晚安后,在溪边月光下慢慢行走着。
四周十分安静,他听到夜风穿行于林间,呼啸低鸣,像是幽魂在哭泣,听到了小武、小烈的呓语,桑梦月的轻咳,听到了福伯因为微凉的地面蜷起身子衣步擦过地面的声音。
借着白霜般的月光,看到灰黑色的枝丫随风摆动,而枝头上新生的嫩丫则被保护在旧树皮下未被伤害。
地面上不知积存了多少时日的腐朽枯叶被卷至半空之中飞舞,簌簌作响,然后纷纷落下。
看着这夜景,辰景心头莫名微紧,脑子里的记忆让他心里有些说不上的难受,很多年前那种空落落以至于让他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望向深青色的夜空,寥寥星光,在草地上坐着平心静神,吸纳起山间微弱的天地灵气。
清晨,蒙蒙熹微照射下来前,辰景已经睁开了眼,脸上有些遗憾,这次他睡得很好很踏实,梦里什么都没有,但也因为这样他才有些遗憾。
未曾踏入修行时,他隔一两个月都会做那些奇怪的梦,但都同样的梦。而修行以后,他的梦境有了变化,他开始能更多的看到梦里的世界,哪里发生的事情,虽然都很零散,都不是什么好事,但他还是颇感兴趣,只是却没有再梦到。
清晨山间弥漫的雾气如蒙蒙细雨般,洒在众人的身上,带来刺骨冷意。
辰景与众人简单的吃了一些粗粮肉干后,收拾整理好了行李,继续朝渭城走去,不多时已能看到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但辰景知道离渭城还远着,看山跑死马,这只是晨曦雾气反照罢了,实际上还远着。
茫茫山势渐高,四周的青草渐隐,又变成了夹道相迎的高树,树叶带着初冬蕴的肃杀之意。
裹铁木轮碾过土地,马车奔驰在草甸与泥土之间,小烈手中软索时而紧绷如铁时而微垂如叶,铺着数层棉被与毯子的奢华车厢也随之手中软索张驰的频率轻轻起伏跳跃,小烈、小武驾驶的马车虽然没有福伯那么平稳,但这里的道路还算平坦也没那么颠簸,最重要是快了许多。
桑梦月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一样,怔怔望着窗外快速后掠的景致,面部表情显得有些僵硬,眼中却又充满了一种期待与热切。
斑驳古朴的城墙突兀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高冉耸立仿佛直入天际,且左右望去皆不见尽头,遮住了半边天空也遮住旺盛的烈阳,煌煌立于天地之间,城洞官道前也排起极长的队伍,把这巨城的影子拉得更长。
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敲打着晶莹的汉白玉铃,斑驳的金光下,地上悠悠掠过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倒影,虽然车上满是干涸的泥泞和血迹,但难掩富贵之气。
黑楠木车身四面皆被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玉珠做帘,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探看车中的乘客,但车内的贵客又能通轻纱过瞥见外面的行人。
而满脸严肃仔细翻检行李包裹的军士面对这种贵人,尤其是车上还带有血迹,自是不敢多拦,与那带有恐怖伤痕驾驶马车的护卫交代一番后,只做了简单的检查就放他们入城了。
进入城内,街上行人如织,临近正午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摊面,街畔杂耍前围满了拍手叫好的人。街道宽广,人来人往,车马行走,衣食器玩、满目琳琅、摊贩叫卖,热闹非凡。
穿过繁华喧哗的街道,马车在一典雅华丽客栈前,小武、小烈将马车在后院停好便离去了。
辰景虽然用丹药救回了他们,但伤口并没有做什么处理,只是简单包扎而已,一些碎骨什么的仍遗留在伤处,为了避免感染伤口恶化辰景建议二人还是去药店、医馆处理一下较好。
于是小武、小烈向桑梦月告罪一声后,马车停好,便去寻找附近的药店清洗伤口,更换绷带了。
行走了大半日,他们只吃了些干粮和水,此刻来了渭城,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桑梦月梳洗一番后便提议着去尝一尝此处的美味佳肴,以舒展身心。福伯以桑梦月马首是瞻,而辰景也觉得理应如此,三人在店中为小武、小烈留了言,出门找起了当地较为着名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