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城市。
某间废弃酒馆的大门被其一脚踹开,他端着拥有现代重火力的武器,小心检查着这间酒吧内的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门外的漫天黄沙也随着外面刺眼的光线进入这间规模不大的酒馆。
再确认安全后,杨韵直奔厨房而去,翻找着任何可以被称得上是食物的东西。
可是柜子一个又一个的被打开,里面却都是空无一物,或是一些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的工具……直到最后一个柜子被打开,一个罐头从之中滚落了出来,在半空中被杨韵一把抓住。
只是常用作汤底的黄豆罐头,却也被杨韵迫不及待的用刺刀在拉环上转了个圈,便把罐头启封,也不管是否过了保质期,不由分说地便将黄豆一粒不剩的倒进自己的嘴里,似乎没有咀嚼,三两下便吞进了腹中。
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杨韵的身后——这让杨韵也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身影,他将剩下的一点罐头扔了出去,还未等其落地,杨韵的枪口便对准了身后的男人。
“啪嗒。”
罐头落地的声音,打破了酒馆内的寂静。
杨韵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他有意的与男人保持距离,被作战服包裹的肌肉高高突起。
“杨队长,放轻松。”
男人推了推自己鼻子上的镜框,他大概有个六十岁左右的样子,不够年轻,但也没那么老,他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意味深长地盯着杨韵。
“你这是什么表情,杨队长,不相信这个城市里边还有活人吗?”
男人穿着一件大衣,脑袋上戴了一顶圆顶礼帽,围着一件大围脖,嘴巴周围有一圈灰白的胡子,两只手都戴着皮手套。
杨韵确信自己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而且男人的画风……太怪了,他……太干净了,显得与这个破败不堪的世界格格不入。
“表情别那么严肃,杨队长,我们坐下来聊一聊。”
男人坐到了靠近吧台的椅子上,从怀中掏出一根雪茄,对杨韵示意了一下:
“不介意吧?”
“少废话。”
杨韵态度并不是很友好——如果常人经历了这些天他经历的事情,估计会直接疯掉;可是杨韵不是,杨韵是代表他脚下所守护的国家单兵作战能力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他挺过了这个世界上最严苛最危险的训练和考验,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他都是尖峰水准,但即便是这样的杨韵,经过这些日子后也有些烦躁。
“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
“呵呵。”
男人将圆顶礼帽摘下,放到吧台上,将围脖也解了下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解开了一点衣领,好像这样能让他呼吸的更顺畅一些,随即男人掏出一个精致的银色打火机,将嘴里的雪茄点燃,烟草的香味很快冲散了这酒馆内的霉味。
“我叫霍遵,杨队长,我不仅认识你,我还认识很多人,很多像你一样优秀的人。”
霍遵从胸口拿出了三张照片,随后用打火机将三张照片一齐点燃,火光中,杨韵看到了其中的一张照片正是自己,不过很快,就与其他两张照片一齐化为余烬。
“杨队长,把你那吓人的大家伙放下,我不是你的敌人。”
霍遵吸了一口雪茄,将烟雾缓缓吐出。
“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拯救这个愚蠢的世界,拯救这群无知的人类。”
杨韵不屑一顾,灾难以来类似的狗屁话他已经听过太多次了,人类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将一个事情无尽地悲观化,并自以为是的给予一些积极性的见解,好似那样事情就会变好似的。
“我知道你对我说的话不屑一顾,杨队长。”
杨韵不喜欢霍遵看自己的眼神,好似看透了自己一般,他将手里的枪用力捏了捏,双眼死死地盯着霍遵。
眼见杨韵并没有将自己的态度变得更好一些,霍遵熄灭了雪茄,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重新将围脖围好,将圆顶礼帽拿在了手里。
“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霍遵拍了拍手,杨韵皱起了眉头,他并不知道杨韵作何用意。
“顺便,我测一测你的实力到底有没有传言的那般优秀。”
霍遵将帽子重新戴回脑袋上,对杨韵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我先告辞了,杨队长。”
杨韵正想要说什么,他忽然听到了异样的声音,地面都好像也在响应着这个声音微微颤动。
“啪嗒”
酒馆内的桌子上的空酒瓶倒在了桌子上,滚落在地,摔个粉碎。
挂在吧台上面的高脚酒杯相撞,发出劈里啪啦的脆响,杨韵脸色大变,他端着武器,冲出了酒馆的大门。
杨韵睁大了双眼!
抬眼望去,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一片,卷起漫天黄沙,正朝着他的方向袭来。
杨韵回首望去,仍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尸海。
杨韵有些愤怒,他重新回头想找那个叫霍遵的男人问个明白,
可等他折回酒馆,酒馆内早已空无一人。
……
夏羽侨又是第一个醒过来的。
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才称得上是蒙蒙亮。
连逸并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回答,这让她有些失落,到了大半夜也没能睡熟。
从连逸的表情上,夏羽侨已经看到了连逸的答案了,似乎一直以来,连逸也只是把她当作需要保护的目标而已,也仅此而已,根本没有投入什么更多的感情。
最让夏羽侨无力的,是这一切明明让她很不开心,但她又挑不出什么理来,在灾变发生之前,她和连逸也确实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连逸至始至终都扮演着保镖这个角色,尽职尽责;变得是她夏羽侨自己,她不知不觉已经忽略了连逸保镖的身份,更多的是伙伴,是朋友,是可以依赖的人。
甚至,夏羽侨抿了抿嘴,某种程度上而言,夏羽侨已经把连逸看作是自己的亲人,
可是这样又让她觉得自己很愚蠢,她和连逸素昧平生,彼此之间连爱意都未曾诞生,她一厢情愿的感动自己,可是连逸呢?连逸最后把她像商品一样交回给自己父亲的手里,她和连逸还会再见面吗?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又将以什么身份相处?
夏羽侨有些哀伤。
他们距离离开长湖山山脉的出口越来越近了,离开了长湖山,这同样意味着自己离珠星城、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近了。
可是,这同样也意味着,自己和连逸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夏羽侨有预感,自己如果再不认清自己的内心,主动去做点什么的话,最后可能真的会落得个与连逸分道扬镳的结局。
许久,她才注意到自己又像个八爪鱼一样攀在了连逸的身上,连逸很结实,让人很有安全感,他的胸膛宽厚而炽热,让夏羽侨浑身上下都感觉淌着一股暖流,而且,连逸的身上有一种很吸引她的迷人的味道。
上一次夏羽侨就发现了,自己这个从小到大的毛病还一直没有改掉。
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睡觉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缠在一个大娃娃身上,这样能给她带来十足的安全感,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一个人住在夏家庄园大大的房间内,房间里面又安静又空旷,还十分的安静,这让她很害怕。
直到姐姐送给她一个从外国买回来的特大号的熊布偶,并告诉小小的羽侨,它是有魔力的,在夏羽侨睡熟的时候,它就会在黑暗中守护小小的羽侨,帮她赶走黑暗中的坏蛋。
等到她稍大一些,姐姐被送到国外去读书了,父亲好似变得更忙了一些,已经经常性的看不到人,即便是少见的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也好似在调遣货物和员工一般,告诉家人们该怎么做,要怎么做,好似仅凭他自己就能左右天下一切似的,还自作主张的安排了一个贴身保镖给年幼的羽侨,是一位长者,也总是告诉羽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错了事情还会像父亲一样训斥、惩罚自己。
小时候的夏羽侨很怕他,所以自然而然对保镖这个职业也没有什么好感。
除了贴身保镖外,庄园内外也成天有着一脸凶相站岗巡逻的保镖,让夏羽侨终日好像生活在一个大号的监狱一般;每次自己去哪里,屁股后面也会跟着一大帮子的保镖来着手自己的一切事物,即便是甩掉了他们,还有着一位最难对付的贴身保镖老头来看着自己。
烦心虽烦心,但是老头确实厉害,有一次夏羽侨随着同学外出旅游的时候,恰巧遇到那边抵抗军叛乱,老保镖孤身一人将其和朋友救了出来,虽然免不了一顿训斥,但是也给予了夏羽侨极大的安全感,据老者所说,睡觉的时候,常常都感觉二小姐要给自己勒死。
可是在羽侨高中即将毕业的时候,老保镖因病去世,在伤心之余,夏羽侨还觉得有一种解脱的快感,虽然不顾父亲反对,毅然决然的前往北方——父亲的势力够不到的地方,去念大学。
即便如此,父亲还是又派来了一个贴身保镖给自己,这让夏羽侨十分反感,而且夏羽侨尚未走出对老保镖怀念,很多习惯也停留在以前,所以自然不会喜欢这个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所谓贴身保镖。
这个保镖更特殊,他话更少,刚认识的时候,即便刚开口也只是会说一些中二的言语和场面话,还是个面瘫,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用一种忧郁的眼神看着她。
而随着日渐的相处,夏羽侨了解了一些连逸身上的故事,看到了这个执着于任务,执着于自己责任心的男人。
他从不空头许下一些诺言,他会将秘密永远的保守到最后,他勇往直前,他也坚持不懈。
他和她一样,会义无反顾地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即便会背负错误所带来的所有的后果,他也在所不辞。
是啊,连逸就像自己一样。
夏羽侨柔情似水地看着连逸,连逸睡得很沉,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到了最后一个生物监测站——S-17。
这一路,连逸太辛苦了。
夏羽侨深知这一切。
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个男人在尝试着完成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任务,然而事实上是,他也的确真的快做到了。
如果说一开始,是连逸的一厢情愿,是连逸的愚昧忠心。
可是在经历了这一系列艰难困苦之后,他还决定继续前行,即便是夏羽侨,也钦佩连逸的决心。
她将自己的脑袋轻轻靠在连逸的心口。
而自己的心口,却早已被连逸填满。
等到连逸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他已经好久没睡这么个饱觉了,到了长湖山的最后一站,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人绷紧的神经一旦松弛,疲乏如潮水也汹涌袭来。
而这一觉,也让连逸终于重新寻回了自己最佳的状态。
夏羽侨满心欢喜地正在帮余小小和杨又荷整理身上的衣物,连逸又想到了夏羽侨问自己的问题,可是左思右想,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没明白夏羽侨什么意思。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他记事起,他就在和保镖打交道。
突然被问,如果不是保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这让连逸莫名其妙。
如果自己不是保镖,以她这大小姐的身份,自己还有眼看?
但是连逸又不得不承认夏羽侨很特别——具体哪里特别,连逸又说不清,或许在雇主里,这是另一个在他心里十分有分量的了,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一个。
连逸沉醉于夏羽侨身上那唯一让他感到十分平静的沐浴在阳光下的大片茉莉花海的味道。
这种味道,足以让他平静下来。
或者说……让他找到了归宿。
如果真有这样的一个地方,连逸会觉得这是自己年迈后度过余生最好的一个地界了。
“我们走吧。”
连逸神清气爽,明媚的阳光将其紧紧笼罩住,在夏羽侨的眼里,他在煦煦生辉。
夏羽侨甜甜地笑了笑。
路越来越平坦了,树也越来越少,周围笼罩的暗影似乎正在消散。
他们已经离山区越来越远了。
忽然,夏羽侨停住脚步,连逸也注意到了夏羽侨的动作,顺着夏羽侨的目光望去,那小老虎正在不远处目送着连逸和夏羽侨。
夏羽侨开心地向那小老虎挥手告别。
连逸也看着这个 被夏羽侨以他的名字起名的小家伙,这一路的磕磕绊绊,少不了这个小家伙和它母亲的帮助。
“不知道,它们能否在这样的世界坚持下去。”
连逸呼出一口气,身上的重担似乎轻了一些了。
小老虎最后看了一眼夏羽侨和连逸,随后小家伙闪身回到了丛林深处,依旧那样的迅速。
夏羽侨看着小老虎离去的背影,用她喜欢的电影中的一句台词回答了连逸的问题:
“Life finds a 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