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冲故作误会,迟迟不让锦衣卫入内,便是想试试看这幕后正主会不会按耐不住现身,想不到一试之下,还真是露面了,看来这少女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啊。
“这位是……”郑冲假作一愣,开口问道。吴孟明连忙道:“郑总兵莫问,能否将大门打开,让我们屋内细说?”
片刻之后,那顶暖轿直接抬进了泉州会馆正堂,轿子上那少女压根就没下轿!轿子放在堂上,几名锦衣卫轿夫退下,堂上只有吴孟明、郑冲两人留下,其余人等都被吴孟明带来的锦衣卫拦在了院中。
“郑总兵是吧,本宫这趟只是命宫中锦衣卫找寻几件古物,不巧有一件该是埋在了泉州会馆之下,便请郑总兵暂且将泉州会馆腾出来,只要找到了那古物,本宫保证立刻将会馆交还。若是郑总兵答应,本宫得了古物之后,可厚加赏赐于你。若是你不答应,那就莫怪本宫用强!”
少女没有下轿,而是安坐暖轿之内,噼里啪啦的先说了一通,看来真是一个急性子的少女,但说的话却言简意赅,丝毫不拖泥带水,干净简练。
郑冲微微皱眉道:“还未请教……”
“本宫乃是当今大明长公主坤仪公主,我父皇便是当今圣上!你还想问什么?!”少女似乎很不想多费口舌,未等郑冲问完,直接便说了出来。
郑冲呃了一声,没想到这坤仪公主这般直接,她真的只有八岁么?怎么听口气可不像一个八岁女孩。
“不知殿下想寻找的古……”郑冲再次开口,但同样未曾问完,便被打断。
“只是件前朝古物,事关我大明皇家机密,不便对你细说。”少女似乎很不耐烦:“没什么要问的了吧,吴孟明,让你的人将会馆人等先请出去,马上开始!”
“且慢!”吴孟明躬身领命,正转身要出去传令时,郑冲忍不住大声喝道:“殿下,臣还有一言!”
轿中人不耐烦的娇声道:“有话快说,莫耽误本宫大事。”
郑冲淡淡一笑道:“听闻当今圣上有两位公主殿下,而坤仪公主今年只有八岁。八岁年纪的时候,吴大人,你在干什么呢?”
吴孟明呃了一声尚未答话,郑冲接着说道:“吴大人不必回答,我也能猜到,其实咱们八岁的时候,都还只是孩童,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过的是无忧无虑的日子。或许有时候年少无知,会弄些胡闹之事出来……”
“郑冲,你东拉西扯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就快说!本宫没工夫陪你闲扯!”轿中坤仪公主第三次打断郑冲的话头,不耐烦的喝问道。
“好,我也就不废话了,我的意思很简单,坤仪公主年方八岁,而且是女儿身,但面前这位自称公主之人,说话办事,俨然一位成人,岂会有如此奇事?!”郑冲朗声道:“我怀疑轿中人不是……”
话未说完,轿帘开处,轿中人已经走出了暖轿。童颜清秀,目光傲然,明明是一副八岁女童身躯,神态举止却是一派皇家气度;明明是稚气未开的容颜,却流露出清冷的俾睨之色;明明八岁的年纪,却无比的成熟,毫无孩童的稚嫩神色,瓷娃娃脸上满是坚定,身上的气质让人不敢仰视!
“天山童姥?!”郑冲心中只找到这么一个符合面前女童形象的词语来诠释眼前诡异的一切。
一个八岁女童身着皇家高贵的服饰,立于面前,正宗的皇家御用服侍,绝无假冒可能。头戴九翟冠,冠身覆以黑绉纱,冠顶插金凤一对,口衔两串长珠结,另有金簪一对。大衫为黄色,直领,对襟,大袖,上等金丝锦绣缝制。霞帔为并列两条,深青色,饰织金云霞凤纹,用金坠子钑凤纹。黄色鞠衣百褶裙在身,前后饰金绣云凤纹。腰间玉革带,玉花采结绶,玉佩,青袜舄等贵重饰物一件不少。
目光清冷的扫过郑冲后,坤仪公主冷冷的说道:“你质疑本宫身份?!本宫已经现身,你还想啰嗦什么?!”
吴孟明早已经跪在地上,忍不住拉了拉郑冲袍角,低声道:“郑总兵,公主殿下面前,不可无礼。”
郑冲面色怏怏的跪拜在地,自从穿越以来,还没人能让他这么吃瘪的。
“哼,你诸多拖延,无非就是想满足一下好奇之心!”坤仪公主缓移莲步,露出昨晚那双鹅黄色绣花鞋来,上面也是金丝绣线缝制,一看便是皇家御用之物,绝无造假可能。
“本宫便满足你的好奇心!”坤仪公主来到郑冲身边,微微弯腰,檀口在跪地弯腰的郑冲耳边低声森然道:“但有时候好奇心太重,是会害死人的!”
郑冲咬牙道:“殿下行事,果然异于常人,年纪虽幼,但言谈皆是成人一般,臣初至京城,未曾见过公主,有此一问也是……”
“本宫一岁能言,三岁便能背诵四书五经,四岁琴棋书画学成,五岁便已经得父皇恩准,以屏风隔之,旁听大学士们日讲经筵!”坤仪公主第四次打断郑冲,口中冷冷的道:“本宫天赋异禀,才智神授,宫中人尽皆知,父皇也曾多次降旨嘉许!因此本宫五岁上便得坤仪公主封号!郑冲,你还有何话说?!”
郑冲心中惊骇莫名,想不到眼前这位坤仪公主居然是一位神童?还好她是个女子,否则将来会是他霸业之上的巨大障碍!自从适才与坤仪公主见面以来,郑冲几次被打断问话,似乎坤仪公主每次都能猜到郑冲的心思,而且说话做事毫无拖沓,郑冲在她面前,处处受制,说不出的别扭。
“没话说了吧,那就下去招呼你的人退出会馆,本宫要找东西了!”坤仪公主冷冷的说道。
郑冲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过,抬头咬牙道:“公主,臣适才冒犯……”
第五次被打断,坤仪公主森然道:“你不必多说,你现下就立刻退下的话,冒犯宫本以及见过本宫真容之事,本宫可以既往不咎!”说到这里,坤仪公主踹了吴孟明一脚,“刚才一切情形,你若是敢泄露半个字,小心你的狗命!”
吴孟明急忙趴在地上道:“小人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谨遵公主懿旨。”
郑冲快被这小丫头气疯了,自从穿越后,还没试过这么窝囊,和吴孟明退到门边时,郑冲忍不住微微抬头再看了堂上那冷傲的坤仪公主一眼,心中暗想道:“臭丫头,你等着,等你长大了,要你好看!”
坤仪公主目光转来,郑冲连忙收敛目光,正打算退下,坤仪公主却又道:“且慢,郑总兵,既然昨天父皇已经封你为平辽总兵官了,就该好生想着怎么领兵征战,而不是在这里和本宫过不去!也不知父皇是怎么选将的,连轻重都不分的人,也能当总兵官?!好生回辽东带兵打仗去吧,此间之事与你无关!”
若是身边没有吴孟明,郑冲立时便想上去掐死这刁蛮公主,她老子崇祯见到郑冲都没有这么不客气的!
但是,人家是大明公主,金枝玉叶,砍了她就是造反!郑冲和血忍下这口气,躬身将后槽牙咬了又咬,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公主教诲,末将铭记于心!!”
说罢郑冲面色阴沉转身便走,吴孟明急忙跟上,来到院中,郑冲大声怒喝道:“会馆的人都退出去!”说罢当先便走,吴孟明吩咐众锦衣卫开始布置,准备寻找东西,自己却急忙跟上郑冲的脚步。
来到会馆外,吴孟明赶上郑冲低声道:“郑总兵,借一步说话。”说完便拉着郑冲来到一旁。
见郑冲还是满脸怒容,吴孟明急忙劝道:“郑总兵有所不知,咱们这位主子啊,自小聪慧,深得圣上宠爱,向来颐指气使惯了,有什么冲撞之处,郑总兵切莫见怪。”
郑冲哼了一声道:“吴大人放心,她是大明公主,掌上明珠,末将岂敢有怨怼之心?”
吴孟明叹口气拱手苦笑道:“郑总兵,下官是好言相劝,切记不可与咱们这位主子有什么纠葛,落在她手里,没什么好处,最好见她就是远远躲开才是上策。言尽于此,下官要是办差了。”
郑冲呃了一声问道:“吴大人,你们找的东西到底是何物?”
吴孟明摇摇头道:“郑总兵,下官还想多活些时日。”说罢略略拱手便即离开。
当天泉州会馆的人在大街上闲逛了一天,午饭都是在街上酒楼用的。郑冲心中虽然气恼,但坤仪公主说得对,自己很快要回辽东领兵了,此间之事的确不关自己的事,于是郑冲便去了兵部,一整天都泡在兵部衙门,和邹维琏商议军事。
到得晚间,拜辞邹维琏后,郑冲回到会馆门口,恰好遇上张承寿、桑七娘四人回来。原来今天郑冲给了四人些银子,让他们好好在京城逛逛,四人便在京城玩了一天,也算见识了一番。
会馆之外,锦衣卫还没离开,桑七娘皱眉道:“公子,这些锦衣卫要待到什么时候?”话音才落,吴孟明等锦衣卫护着暖轿出来,几名锦衣卫抬了口箱子,但郑冲眼尖,一看那箱子轻便,显然内里是空无一物的。
吴孟明上前拜辞郑冲,面色很是难看,也不知是不是没挖到东西,又被刁蛮公主教训了。
锦衣卫人等走后,郑冲等人回到会馆内,只见院中很多地方都有被挖掘过的痕迹,但都已经回填平整好了。郑鸿逵长出一口气道:“总算是没出什么事。”
郑冲在书房内忙碌到很晚,晚饭也没出来吃,最后是桑七娘煮了碗面条给郑冲。当晚各自安睡,郑冲命众人准备,次日天明后,便要启程赶回辽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