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洲鼓励:“说不定这次也能猜到。”
歪着脑袋,顾莞宁真的绞尽脑汁猜起来。
顾莞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程砚洲:“……不是。”
“那是——”杏眸滴溜溜转,瞥到院里的柿子树,顾莞宁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激动道:“我知道为什么了?!”
程砚洲却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程营长你砍的树是不是丢了?”顾莞宁一手握拳锤在另一手的手心上,表情自信语气笃定,“你说大队里经常有偷树的贼,那天你为了背我下山把树留在了山上,是被人偷了吗?”
程砚洲:“……”
能给个更离谱的猜测吗?
见程砚洲不出声,顾莞宁摸不准自己猜得对不对,“不是吗?”
程砚洲冷静了两秒,“树没丢。”
“那可太好了!”顾莞宁松了口气,“树要打家具,我还当会误了程营长相亲。”
“这个误了。”程砚洲咬着牙说道:“我第二天本来有个相亲,因为顾小知青没去。”
闻言顾莞宁一口气立马提到了嗓子眼,“真的?”
“程营长你可别骗我。”
她可知道,冯大娘最头疼的就是程营长的婚事了,如果因为她耽误了,那她……她总不能上哪儿去找一个来赔给程营长。
程砚洲还没答,下工的哨声就响了。
怕被人看到两人独处对顾莞宁的名声不好,程砚洲快速道:“下工了,我得回家做饭,明天再说。”
顾莞宁:“!”
不是,程营长你竟然会做饭?她都不会呢!
程砚洲大步走到门口,回身目光掠过窗后似乎陷入呆滞中的顾莞宁,动作顿了顿,悄声带上门。
赶着回家做饭的杨碧兰刚巧看到这一幕,她心下一惊,猛刹住脚。
老三进顾知青的院子了?!
这是要成了?
当晚,吃过饭后洗漱。
杨碧兰倒掉洗脚水,回前院时瞥了眼程砚洲那屋,在心中感叹,瞧这小子跟个榆木疙瘩似的,不声不响就跟顾知青处上了,能耐啊!
杨碧兰推门回屋,见三个娃鼓着小肚子睡得正熟。
她轻手轻脚走到另一边去,推推炕上的男人,“程大江,给老娘醒醒。”
程砚江翻个身,不情不愿坐起来,“又有什么事?”
“老三,有对象了。”
程砚江从炕上弹起来,“啥?”
杨碧兰忙回头看三个娃,没好气地拧一把臭男人身上的肉,“你小点声。”
程砚江无声叫着躲开。
“你不知道,咱娘前阵子要给老三说对象,看上了知青院的顾知青。”杨碧兰瞪着眼睛,“就是老三救过的那个,人还是海市来的。”
程砚江愣了一下,没了睡意,忙问:“老三能愿意?”
杨碧兰撇撇嘴,“就是老三先看上的。”
“我说呢,原先家里给老三张罗了那么多次相亲,结果他一个都看不上。”
“好嘛!这一瞧就瞧上了海市来的知青,老三这眼光可真高!”
程砚江不乐意了,“我三弟二十多岁就是部队营长了,到了年纪转业保底是个工厂主任,那起步就比别人高一截,他挑一挑怎么了?”
杨碧兰白他一眼,“那老三挑得还少吗?你说说我娘家的姑娘一个不落地给说和了说和,他一个都没瞧上,我现在回娘家都没脸。”
“现在一瞧就瞧上了高得没边儿的!”
“顾知青可是海市来的,你知道海市是啥地吗?她能看上咱老程家?”
程砚江动动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那…那说不定就成了呢?”程砚江梗着脖子,“你刚才不还说老三有对象了吗?对象是谁?”
杨碧兰低头左右看,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道:“……顾知青。”
程砚江来劲了,“你看这不就成了?!”
程砚江坐直了身体,开始掰扯:“你说说,老三救了顾知青多少次?这一桩桩算下来,顾知青保不齐就对咱家老三有意思了。”
杨碧兰急了,“你可拉倒吧!”她一把扯住程砚江的胳膊,“这要是成了,你说到时候咱老程家要给顾知青多少彩礼才配得上?”
“一百?两百?还是往上没个头?”
程砚江一顿,黑暗中狐疑的眼神落在杨碧兰的剪影上。
“合着你就为了这茬?”程砚江没好气道:“给多少彩礼那是老三的事,咱家分家的时候都把这些东西算清楚了,跟咱没关系。”
听见这话杨碧兰差点没气得仰头倒下去,她气狠了,说话的声音就有些压不住。
“什么叫跟我没关系?你忘了当年你们老程家给我多少彩礼了?”
“就十块钱!”
程砚江补充:“还有块布。那布给了你弟,你弟结婚的时候你弟媳妇儿穿的新衣服就那布做的。”
杨碧兰又被气到了,伸手拧程砚江身上的肉,“你非跟我提这件事是吧?”
程砚江躲来躲去,还是遭了几下,他心虚地摸摸鼻子,讨好道:“不提了不提了。”
“你要说那个,还得怪我没本事。”程砚江道:“老三要是能给他对象几百的彩礼,那是他的本事,我就不行了。”
杨碧兰:“……”
她深呼吸几下,还是按捺不住胸口那口气,恨不住踹了脚程砚江,“你就这点出息是吧?”
“但咱家的钱不都给你了吗?”程砚江捂着腿,一脸委屈,“咱家以前、现在、往后的钱,我是能摸着一分吗?”
杨碧兰:“……”
都说程家老三闷嘴葫芦,一说话能噎死个人。杨碧兰看,她家这个老大也没差过。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先说好啊,老三能给多少彩礼是他的本事,但不能太多。”杨碧兰心里免不了羡慕,但她还有别的考量,“老四砚波他媳妇儿前两年给的一百五十块的彩礼,还有辆自行车。”
“要是老三能跟顾知青成,彩礼不能比砚波媳妇儿还多。”
“否则我们三个妯娌,我还是长嫂,可我就十块钱彩礼,她们个个都成百了,我哪还有脸?”
程砚江打了个哈欠,敷衍道:“成成成!回头我肯定跟娘说,你瞧瞧这事还没个影儿,我原都不知道呢?”
接下来几天,下工的哨声一响,杨碧兰就撒丫子往家跑。
果不其然,她每回都能看到老三从顾知青院里出来,没一回落下的。
杨碧兰又是高兴又是发愁。
高兴,顾莞宁是海市来的知青,那可是大地方,这就把老四媳妇儿朱晓慧狠狠压了一头。
发愁,为的就是彩礼钱,那得多少是个头啊?虽然不用杨碧兰拿,但她只要一想心里头就不得劲。
都怪程大江没本事!
程砚洲几乎天天来小院,没让别人碰到过,却让赵红英和柴瑞云撞见过几回。
几次三番的,柴瑞云就觉出了不对劲。
这程营长,咋瞅着,看上她们莞宁了吧?!
这天吃饭的时候,柴瑞云悄摸儿地偷看顾莞宁。
要说莞宁这模样长得可真好,脸皮白,眼睛大,眼珠黑溜溜的,鼻子好看,嘴也好看,哪都好看。
柴瑞云:“……”
她的直觉肯定没错,程营长就是看上她们莞宁了!
柴瑞云决定试探试探,她清清嗓子,状似随意问道:“莞宁,今天大石头几个孩子又来了?”
顾莞宁抬头,腮帮子鼓鼓嚼着饭菜,等咽下去才道:“来了。我今天就能把数学课本第一章给他们两个讲完。”
国文课本她是不成了,这项艰苦的工程还是留给未来队小的老师吧。
“那程营长也来了?”柴瑞云问。
顾莞宁点头,“嗯。程营长要带孩子。”
柴瑞云追问:“那程营长又跟你说话了?”
顾莞宁挠挠头,“说了。”
“避着人没有?”柴瑞云立马又甩出一个问题。
顾莞宁疑惑又不解,“……瑞云姐,大石头他们应该算吧?”
“勉强算。”柴瑞云摸来搪瓷缸子灌几口水试图冷静,心说,都一家人,算什么算?
听柴瑞云一直在问程砚洲,赵红英心下有些奇怪,她问:“瑞云,你该不是看上程营长了吧?”
柴瑞云:“噗——咳咳——”
她一口水呛在嗓子眼里。
顾莞宁连忙去拿毛巾,给柴瑞云让她擦擦衣服,“瑞云姐,你不会真看上程营长了吧?”
柴瑞云:“……”
她一甩手,无奈道:“什么跟什么?”
“哎呀,你们两个都是傻子吗?明明是程营长看上莞宁了!”
顾莞宁:“啊?”
赵红英:“不可能吧?”
赵红英扭头盯着顾莞宁上下打量,两秒后,她重重点头,看着柴瑞云说道:“有可能!”
顾莞宁:“……”
就是说,有什么科学依据吗?
柴瑞云擦完衣服坐下来,跟赵红英一起坐在顾莞宁对面,两人目光灼灼地打量顾莞宁。
顾莞宁被她们两个看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饭也吃不下了,松开筷子,开始干坐着。
柴瑞云摸着下巴,开始分析,“莞宁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顾莞宁眨着大眼睛,“是有点奇怪。红英姐,瑞云姐,我觉得你们两个有些奇怪。”
哪里来的结论,程营长喜欢她?
柴瑞云站起来,弯腰以一个压迫性的姿态跟顾莞宁对话:“我说的是程营长,你别转移话题。”
“他为啥天天来咱家?”
顾莞宁:“不是说了么,他带孩子。”
“大石头需要程营长带吗?”柴瑞云一针见血,“我看他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我的傻莞宁啊,你醒醒吧!”
柴瑞云一拍大腿,“我早就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赵麻子在山上堵你这回事,搁一般好心人那就是直接把你送回知青院,哪会管莞宁你的名声你的清白?”
“你琢磨琢磨,得是啥样的人才能把事给顾虑得这么周全?”
赵红英倒吸一口冷气,仰头看着柴瑞云,“嘶——是这样。”
“莞宁,这次的事要不是程家帮衬着,还给你遮掩着,你这……”
赵红英抓住顾莞宁的手,“我也觉得程营长八成对你有意思。”
顾莞宁心神一阵恍惚。
柴瑞云一拍桌子,唤回顾莞宁的注意力,“明天咱大队就放假了,我跟红英去县城置办东西。莞宁你就看着吧,程营长八成还会来。”
顾莞宁脱口而出,“不会的。”
柴瑞云挑眉,“理由?”
顾莞宁看看两人问道:“你们忘了,明天是二十五,二十五粮店有供应,也到了给程家粮食的时候。”
赵红英一拍脑袋,“还有这回事。估摸晚上冯大娘和桂花婶子还得来一趟。”
下晌吃过饭,杨桂花和冯秀芝果然如预料一般齐齐出现,不过还多了个杨碧兰。
冯秀芝给杨碧兰个眼神,杨碧兰扯起嘴角露出一抹笑,上前拉着赵红英和柴瑞云一脸亲热。
“前头晒谷场有社员们歇畔儿唠嗑,赵知青柴知青跟嫂子去看看不?咱好多人都想问问队小的事呢,赵知青你专门负责这块,可得跟社员们好好讲讲。”
说起队小,赵红英就没法拒绝了。
柴瑞云也不能让赵红英一个人去社员堆里,万一有人为难,她一起去还能帮衬着。
至于莞宁,她就在家,还有桂花婶子和冯大娘在,左右邻居也在。
两人跟杨碧兰去了晒谷场。
瞥见人离开后,冯秀芝和杨桂花才跟顾莞宁说正事。
冯秀芝说:“这不明天就二十五了,粮店恢复供应,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明天老三去县城买粮,他半上午去,去之前再来你这拿钱,莞宁你看行不?”
原本顾莞宁会点头一口答应下来,但是想到中午瑞云姐和红英姐的猜测,她有些迟疑。
“我现在就把钱给大娘可以吗?”她问。
冯秀芝摆摆手,“哎哟那可不成。粮票在老三手里,是他四处寻摸来的,我也不清楚他有多少斤,万一你给多了咋办?”
顾莞宁坐在炕沿上晃了晃腿,“那好吧。我明天给程营长。”
冯秀芝心满意足地笑了。这小子可得给她争气啊,她都这么费心思了。
说完,冯秀芝站起来,“行了。我说完就走,还想去晒谷场瞧瞧赵知青讲啥呢?”
顾莞宁也没法送,只能打开窗户对冯秀芝挥挥手。
合上半扇窗户坐回来,顾莞宁跟杨桂花面对面,头皮阵阵发麻,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婶子,您还有事啊?”
杨桂花抿着嘴直笑,这丫头也是有趣。在知青院跟人呛起来就是个浑身长刺的刺猬,平常又跟个兔子似的。
杨桂花站起来,坐到顾莞宁旁边去,问她:“丫头,你不记得了?”
顾莞宁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来了。
“上回你不说再考虑考虑吗?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婶子过来问问,你考虑得咋样了?”
杨桂花轻声细语。
听在顾莞宁耳朵里却像是恶魔低语。
顾莞宁拧着手指头,又想起中午的猜测,她现在就好奇,“婶子,冯大娘和程营长真的不知道吗?”
杨桂花:“……”怎么可能?
“这次吧,”杨桂花咂摸咂摸嘴,想了个合适的说法,“这次赶巧,也是你冯大娘托我问的,不然这么长时间我都该忘了。她跟婶子一提,我就又想起来了。”
顾莞宁抬头,借着窗外散进来的一点微光看着杨桂花,“那程营长呢?”
这回该杨桂花头皮发麻了。
“他……他呀,他肯定也有这想法,不然你冯大娘也不会托我来问。”
顾莞宁垂下头,半晌没言语。
瑞云姐说得对,就她傻不愣登的,还以为程砚洲就是个什么也不求的大好人。
她也明白了,更猜到了。
程砚洲教训赵麻子是为了什么?
人跟人之间就不能多些坦诚吗?
要她猜,她这脑子什么时候才能猜到?
见顾莞宁半天不说话,杨桂花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莞宁,婶子这次不求你给个回答。婶子是想说个事,月底三十一号队小开学,那天队里也放假,你跟老三见个面呗?”
“你跟老三见个面,成还是不成的,也让他死心。”
顾莞宁:“……”有这么严重吗?
说完这个,杨桂花就离开了。
顾莞宁躺在炕上休息。
抱着被子来回翻身,她却没有睡意。
难怪呢?
冯大娘明明那么在意程营长的婚事,大娘还亲口跟她说的,恨不得给程砚洲一天安排三次的相亲。
结果这几天顾莞宁倒是没见着某人相亲,净见他带孩子了。
瑞云姐说得对,大石头根本就不需要某人带!
顾莞宁越想越烦,明天还要跟程砚洲见面,接下来两个月都要因为粮食跟程砚洲见面。
她如果拒绝,和程家好好的关系肯定就变了。
她要是答应,顾莞宁咬住下唇,迟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