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起,入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派例行的寒暄,众人入座。
却在稀稀拉拉回自己的座位时猛然发现,最前排的逸亲王,他此刻并不是坐在那里,而是笔直站在原地。
连皇帝都沉默了,压抑了情绪才缓慢开口:“夜儿你,你能站起来了?”
这话是群臣都想问的,明明月初之时他还尚坐在轮椅里。
“承蒙皇兄惦念,臣弟偶遇神医,这双腿,已经无碍了。”裴夜面上不喜不怒,叶欢看不出来裴夜对皇帝到底存着怎么样一个心思,敬重是有的,敬爱却不一定有。
无碍……无人知道这两个字在朝上引起怎样的波澜,有些心思活泛的,已经开始默默盘算了。
“真的是好了?”皇帝快步从高台上下来,一把拉住裴夜细细的查探:“好好,没事就好,朕也能同母后交代了。”
皇帝松开双手回了高台,立马将传旨太监唤了上来:“传朕旨意,恰逢年夕,又逢逸亲王痼疾痊愈,乃是双喜,今日大赦天下,以示上天好生之德!”
“陛下英明!”
叶欢对裴亦的印象仅仅止步于那次走水,此刻听他巴拉巴拉说一堆,心里呵呵笑了两声,拿着凉凉的目光瞅着裴夜。
裴夜不甚在意,淡定的回望,叶欢立马错开脸,实在不想跟他对视。
年夕宴上的事无非那么些,交杯换盏,觥筹交错,叶欢不疑其他,只放开了肚皮吃,裴夜全程在帮叶欢布菜,自己倒是没吃上几口。
“逍遥宗大弟子到!”太监中气十足的声音亮起,所有人停了手中杯盏,往来处看,三宗凌驾于皇位之上,此刻仅仅是年夕,逍遥宗竟将大弟子派下山来恭贺,可见如今的太吾,地位可见一斑。
叶欢淡淡看着来人,这人一袭青衣,样式与那日容非然所穿差别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周身气韵凛然,仙风道骨。
少年不骄不躁,端正的行了礼节:“在下谢清,奉少宗主之命前来恭贺年夕佳宴。”
叶欢沉默看着这人,逍遥宗的人啊……她从洛曲那儿得了消息,现任逍遥宗的少宗主,乃是裴夜母亲的弟弟,且是一母同胞的那种。
她实在不知道她师父究竟是怎样的人,若她师父真是裴夜的母亲,她为何要诈死去了现代,又为何要通过时空之门将她送到这个地方。
“在想什么?”耳畔传来温热的呼吸,叶欢捂着耳朵猛的后退,罪魁祸首抿唇笑着看着她。
“这么多人看着,王爷您太放浪形骸了…”叶欢坐直了身体,那逍遥宗大弟子被安排在裴夜前面的座上,她这里彻底成了众矢之的。
裴夜老实了,规规矩矩的不再动手动脚,虽然偶尔尝一下味道不错,但是不小心把人吓跑了可就不好了。
“陛下,今日年夕,梦儿愿献舞一曲,为在座各位助兴。”
今日逍遥宗的人能来已经给足了裴亦面子,兴奋头上也就不计较那么多,衣袖一挥,准了!
岑梦儿柔婉的朝上座行礼,又朝叶欢这边行了礼,扔出水袖,如夜里流萤。
岑家世代主修水系,对女子要求颇为苛刻,岑梦儿自幼要强,对自己更是诸般要求。
如今一上台,便让人惊艳,一频一动皆是弱柳扶风,舞低杨柳楼心月。
叶欢支着脑袋看那虚晃的人影:“之前听人说水系玄修者身段皆如水一般飘逸曼妙,今日见了,果真名不虚传……”
坐在此处甚至还能还看到岑梦儿周身笼罩着的薄薄雾气,平添朦胧与婉转,出水美人,试问谁不心动?
她这是认定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一曲舞罢,在场皆是喝彩,叶欢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的起身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裴夜冷眸半睨着叶欢,对她一声不坑的离开很是抗拒。
“茅房!”
裴夜默默的松开了手……
叶欢心里呵呵笑了一声,路过交泰殿,对身后的气息恍若未闻,阴影中有丝丝缕缕的异味刺激着嗅觉,叶欢眼皮沉了沉,栽在了地上。
“她会不会半路上醒过来?”
“闭嘴,醒不醒的过来都按着小姐的命令行动!”
“你再吵一会儿被人听到了,我们都得死!”
叶欢只觉得自己似是被人抗在肩上扔到了一个地方,随后伴随着门的关闭,四周彻底没了声响,看那样子,是要她自生自灭。
叶欢幽幽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极为破旧苟延残喘的房顶,大洞补小洞,连雨都挡不了。
叶欢起身环视一周,周遭并没有什么东西,只左手边一张床,一张桌子,仅此而已。
“你也是被丢到此处的吗?”身后有人蓦的出了声,叶欢这才发现这里还住着一个女人,脸色苍白,瘦骨嶙峋,一副枯槁之象。
但穿戴整齐,还抹着淡妆……
“这里是何处?”叶欢淡淡看着这个女子,这屋里虽然很是破旧,却未有半点脏痕,唯一的桌子和椅子都已经被洗的掉漆。
“来了,就出不去了……”那女子笑的和善,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希望,像是没有听到叶欢的话,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叶欢大抵已经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当今陛下后宫里只有一个女人,若说其他什么地方还有,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凌初梓威胁她救下的表妹,这里,应当就是水烟阁。
不得不说这手段还真是低劣,接着皇帝的手杀人,也不怕自取灭亡?
“他不爱我了,把我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你是他找的替代品,是不是?”女子接近疯癫,抬手就要扣上叶欢的命脉,被叶欢一把抓着手腕撇在一边。
眼前忽而一片空白,叶欢抿唇挥了挥手想要将这片浓雾驱散,可她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东西。
“欢儿,到娘亲这儿来!”
这是谁的记忆?叶欢晃神,空白的虚空里,竟是浮幻出一道道残影,她看到一个与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儿扑到了那个自称娘亲的人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