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城一直是泠九不太想靠近的区域，楠伶的家距离中心城很近，但是和颜家的距离比较远，他只要不过分，观镜都是看不见自己的。
而且小姐说，观镜好像在沉睡，他现在过去比任何时间都安全。
司仪家的门，还是很好潜入的。
泠九将自己身上的光扯走，这样就不会有人能看到他。
他从大门走进去，顺着几乎和迷宫没什么区别的道路，来到最中心的位置，将手拍在地面的伤口上，脚下的土地就向周围挪开。
土地上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通道，容纳他掉下去之后又迅速复原成带着裂缝的形状。
泠九不知道地上的裂缝是谁打的，但是上面好像有大爷的气息，司仪家的人什么时候惹到大爷了？
他向前方看去，那里有个被软禁在地下的成年女性，对方的眼睛里有看不出规律的线条，那些线条里透着没有办法抵抗的力量。
“我就知道你今天要来，所以卖了几天乖，现在这里没人看守，我们可以随便聊点什么。”
她还是老样子，被关起来还有闲心开玩笑。
“你最近过得好吗？”泠九将周围的光复原，他的身影又再次能被肉眼察觉。
“挺好的，我这六年过的很舒服，倒是你，这半年过的很艰苦吧？”楠伶把面前难吃的点心推给他。
“你…”泠九哑然，楠伶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知道他只消失了半年的人。
“哎哎，你等一下，这个你给，好了你可以表演神明是怎么哭了，我还挺想看的。”
几张抽纸被递过去。
“要你多管闲事…”泠九转过身擦了擦脸，还好上面没有可疑的水迹，不然真的要让这家伙看笑话。
“你准备好和神明决战了吗？”
楠伶突然发问，泠九有点猝不及防。
“你本来也是来问我师傅的事情吧？顺便让我帮你算一下胜算有多大…”楠伶直言不讳。
“我想吃你做的那个皮蛋瘦肉粥，还想吃油条和那个甜的饼，那个烤的飞兽肉也不错，要不你先做饭，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吃吃吃，就知道吃，想吃自己做！”泠九真是不知道怎么吐槽她，这人真的没把他当外人。
对，这人把他当炊事兵了，还得是会满汉全席的那种。
他嘴上说着拒绝，手还是去摸空间里的东西，在他摸到烧烤不死鸟的时候，楠伶突然让他停一下。
“你左手边那个，大概隔了三个手掌距离的那个东西，一块拿出来给我看看嘛！”楠伶这样开了透\/视挂似的话让泠九打了个寒颤。
他伸手将那个东西一块摸出来，那是很早之前炼的丹药，好像叫破障丹，给林狼王吃了一部分后，现在还剩两个。
“做个交易吧小九，你帮我升阶，我帮你…亵渎神明。”
楠伶看上去不像说笑。
她伸着手指比划：“没有我帮忙，你战胜祂的几率只有三成，有我协助，能做到五成。”
“我怎么信你，你连这种鬼地方都出不去，还帮我渎神？”泠九并不信她，但还是把药丢过去，又在砂锅里准备新的药给她。
“谁让我现在是肉体凡胎呢？生在这种冥界，真是委屈我了！”楠伶也知道他不信，也不跟他客气，拿走药全吃了。
泠九看着她将药全部吃完，可是还是这副生活不能自理的躯体。
“咱们师傅，至少还能救的回来。”她卖了个关子。
“怎么说？”
楠伶解释：“神明的愿望如果是基于他人的，那么蒙蔽信者眼睛的就是信者自己。”
她笑了笑。
“所以，一直都是，颜家的人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
所以说…
“杀了祂，师傅就能回来了？”泠九望着楠伶的眼睛。
“是的，但是……”
“那太好了。”泠九的状态让楠伶不想将后面的话说完。
这要她如何解释呢？
盲目的信者信仰神，盲目的信者束缚自身，盲目的信者想要解脱，信者的神明则被杀死。
大概是这样吧。
反正世间万物，皆是如此。
如果这是神战争夺信徒的话，肯定会很有看头。
“你的家臣呢？”楠伶这个问题有些没眼力见。
“……”
他俩都沉默了一会儿。
“你如果能对他好，我可以考虑把他卖给你。”泠九还是担心洛明对总司做奇怪的事，楠伶也说过想要这个家臣，他考察一下这些人选个最合适的吧。
总司被他丢出去，憔悴的少年还是保持着沉默。
“我可以和他单独聊聊吗？”楠伶打商量。
“你就聊吧，我去逛逛。”泠九顺着地下室的门出去，给他们单独的空间相互认识认识，方便以后的领养工作。
“随便坐吧。”楠伶把凳子推推。
少年只是拘谨的坐在那，低着头，不让别人看见自己认知破碎后眼里呈现的邪色。
“你也是好久不见，跟着那种主人肯定受了很多苦吧？”
楠伶这种轻浮的话让总司捏紧双手，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主人的坏话？以为这样他会放弃吗？
“嗯……”
“我们好好聊聊！”她语气突然轻松。
“你不是小九的家臣嘛，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的主人呢？”她望过来的眼睛仿佛看穿了那些藏在阴暗里不能拿到明面上的龌龊。
轻飘飘的话好像有山峰压在上面。
“呃！”
总司哑着嗓子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呼，他刚想反驳，就又被接下来的话堵住嘴。
“如果记忆恢复了，就去和小九说实话吧，他这大半年过的一定很挣扎，有时候假装无辜是对他人的残忍。”
楠伶抿了一口茶，语气温和。
“你也不想让他那么痛苦，对吧？”
…
玉貅抱着小宝坐在缺角的古月族遗址上，将手边稀奇的东西喂给它。
洛明养的私兵里，大概也包括他。
短刀被他咬断，坚固的金属融化流进喉咙，等整把刀的刀刃都被他吃下之后，剩余的刀把就被扔给小宝尝尝味。
小宝还是小小的体型，将刀把一口吞下去后又吐出去一颗刀把上的宝石，它推推宝石，不想吃掉。
玉貅将宝石收起来，当做最后的留念。
身后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能在这个时候找他的，应该是洛明吧。
“你不用去找仇人的位置吗？”玉貅理所应当的问他。
这家伙几年前找上自己，画了一堆大饼哄他和哥哥姐姐帮忙找宝物，他那时被愤怒冲昏头，就答应了。
“以前需要，现在不用了。”洛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听起来无所谓的很。
玉貅撇眉看过去，看见身后不止站着洛明一人，他身旁站着一位青年，青年的样子和以前变化不大，只是稍微长高了些。
“嗨！”楠伶不着调的打招呼。
玉貅没想到消失了六年的她会来。
“有什么事我们得快点说，姐姐发现我不见了估计要发疯了。”楠伶拿出自己的卜卦工具。
现在才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泠九乘着林狼王赶过来，他也算是那股东风吧？
“把方位告诉我，我直接去…”他用余光了看玉貅和洛明，把话咽回肚子。
这种仇恨，让他们和师傅那边去会好一点。
恨如果不亲自去平息，就会积压着，不上不下的，就会更加仇恨自己，所以这个报仇的机会得完全交给他们。
楠伶用刀在手掌上割伤口，把血挤出来，流淌在地上的血汇聚的形状告诉她除异司真正的方位是哪里。
地上血液刻画的方向，在他人眼里显得无比遥远。
“位置已经告诉你们了，要不要简单叙个旧？”楠伶给自己上药包扎，对玉貅说。
“…不必了。”后者笑的很勉强，不是很敢靠近泠九，也不想再惹人生气。
楠伶不好评价他俩在闹什么别扭，绷不住了把话说开：“你们怎么回事？喝药汤喝太多说不出来话吗？”
她用拇指向后指着骑在林狼王身上的九爷，开玩笑的口吻道：“这家伙现在已经没有埋怨别人的能力了。”
楠伶一语双关，玉貅怅然若失。
他俩互相看着，最后还是玉貅先挪开视线。
楠伶去找可以和小孩吃饭的地方，他们毕竟都是…普通人？无法接触到她和泠九要面临的东西。
不知道那些自诩不凡的人知道她说他们是普通人时会怎么想，大概不会想什么好话。
他们三个第一次聚在一块吃饭，月尘极影做饭手艺还可以，属于能吃毒不死人的那种。
玉貅提前离场，他得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当场上只剩下泠九和洛明的时候，前者将黑白天平放在桌上，向对方的位置推过去。
“给妹妹带的？”洛明没有立刻去拿，问道，“又是什么好东西？”
“借你用的，记得还我。”泠九用茶杯遮住自己。
“小气吧啦的，我什么时候贪过你给小安的东西。”洛明笑骂一声，将天平拿在手里。
他碰到天平的一瞬间就睁大了眼睛，随后又将表情恢复正常，漫不经心的看着手里的小东西，语气轻松。
“你就不怕我突然抽风把在座的各位都杀了？”
他笑起来看着一点都不像个坏人，配合那句玩笑话倒是让人感觉放松。
“我才不信你会浪费这仅有一次的机会做这种事！”泠九不信，这人还想唬他。
洛明收敛了些笑意，带上些严肃说：“我可是…真的会这么做。”
他按着泠九面前的桌子将身体靠过去，让阴影笼罩他们之间的空隙，轻声的耳语。
“毕竟我也疯的不轻…”
泠九平静的看着他，没有掺杂情绪的说着。
“那太好了，现在我们至少…”
志同道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