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洞庭雪景
回到水师衙门，李自成想给顾君恩写一道手谕，问问他户部现在还有多少银子，能不能再给水师拨一点，买几艘“真正的战船”，但是思前想后，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他现在真有些不敢花钱了，因为城防炮的造价不是最初估计的四百两，而是一千八百两，之所以误差会这么大，原因倒也很简单：谁也没料到废品率竟然会高达百分之七八十！
当时李自成还在长沙没有出征，也亲自去看过铸废的炮，虽然能够判断出原因是内外冷却速度不同，造成了炮身裂纹，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铸炮的造价居高不下。
原来能造四门炮还拐弯的钱，现在只能造一门炮，这给谁能不抓狂？顾君恩前些日子的奏报里说过，张士政打起了铸大钱的主意，虽然只是“戏言相试而已”，但已经是在提醒皇帝要适可而止了。
所以李自成没敢开口，虽然他要硬逼着户部拨银子，张士政也只能照办，但是闹到那个地步实在没什么意思，毕竟水师还不是急务，也许靠着缴获柯陈的船也能对付。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想起了船官浦，仍然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出了个慢招，提笔写道：“着都督军务使田见秀选取一百名干练士卒，以斥候优先，赴武昌秘密公干，接旨后五日内至沅江水师衙门报到。所选士卒需自愿剃发，每人赏银二十两，选中即付，不得拖欠，切切不可强迫。”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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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向来有晨练习惯的李自成开门出屋，赫然发现门外一片银装素裹，夜里竟然下雪了！
已经两世为人的他从没见过洞庭湖雪景，不由得意兴勃发，匆匆回屋披了一件天青色纻丝貂鼠氅衣，又戴了个紫貂暖耳，重新出来，招呼刘汉带了几个侍卫，飞身上马，向着湖堤疾驰而去。
湖堤离得很近，不一会儿即已到达，李自成缓辔徐行，只见八百里洞庭粉妆玉砌，波澜不惊，仿佛像静止了一般，浩渺的湖面上雾霭蒙蒙，点点渔帆宛如黑子，湖岸边衰草零落，云树参差，披霜戴雪，气象萧疏；极远处，有一塔危立，直刺苍穹；近身处，却又有天鹅对对，交颈厮磨，好一似人间仙境，天开画图。
美景如斯，理当煮酒赋诗才好！李自成附庸风雅的劲头又上来了，扬鞭一指，说道：“刘汉，打发个人去买些酒肉来，咱们去那塔上看看。”
刘汉笑道：“俗话说：看山近，走山远。陛下若有兴致，不如去江滨楚贡亭看看，只在城南一里，近得很。”
李自成昨天探访船场，路过楚贡亭时也曾暂时歇马，知道那里滨江带湖，也是一处景致，如今雪后再去，必定别有一番风味，欣然同意道：“甚好，去楚贡亭。”
“是！”刘汉答应一声，吩咐了两名侍卫去买酒肉，叮嘱道：“你们快些，先去楚贡亭清场，把酒肉温好，莫让闲人靠近。皇上这里还要看景，去得必会慢些。”
“你们不要把朕隔离起来，”李自成闻言笑道：“朕又不是大家闺秀见不得人。”
他其实很不爽，只是美景在侧，不好发火，所以才语气温和，可是刘汉却不为所动，根本就不理皇帝，对那两名侍卫说道：“皇上的安危要紧，按我说的办，你们先去吧。”
两名侍卫应声而去，李自成的脸“啪嗒”一下沉了下来。
刘汉翻身下马，跪倒叩首道：“臣职责所在，九宫山往事犹在昨日，臣片刻不敢忘怀，至今心有余悸，请陛下恕罪。”
哼！李自成在心里“哼”了一声，笑道：“那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起来吧。”
确实未必不是好事！刘汉暗暗赞同，谢恩起身，重又上马，皇帝却已催马走了，赶忙从后跟上，不再多言。
李自成也没有话，沿途观景，走得不疾不徐，转过城角，看看楚贡亭已经遥遥在望，这才打马疾行，想在两名侍卫之前赶到楚贡亭。
可是亭外已经栓了两匹马，李自成暗暗懊恼，不觉放慢了速度，却听刘汉说道：“那不是咱们的马，过去看看！”
“是！”又有两名侍卫领命，纵马疾驰而过，李自成勒住缰绳，驻马观瞧，这才发现那确实不是他们的马，其中还有一匹桃花马，本该一眼就看出来才对，可是关心则乱，竟被他忽略了。
正在这时，亭子里走出两名女子，想是听到了马蹄声，出来看看动静。
李自成担心侍卫动粗，惊了女子，赶忙打马上前，将将靠近，却听一个女子怒道：“你这话好没道理！这亭子莫不是你家老爷的，只许他来得，不许我来得？你若说男女有别，怕冲撞了我们，好歹也算个识礼的，说不准本姑娘一高兴，便把这亭子让给了你家老爷。如今既然这样不识礼数，却高兴不来，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且让你家老爷候着吧，待我们赏玩够了，再让给他！”
好厉害的一张嘴！李自成凝神细瞧，见是一主一仆两个年轻女子，十六七岁上下，丫鬟穿着件翠绿缎袄，软黄裙子，玄色缎子棉比甲，无甚出众，小姐则穿着一件鹅黄绫貂鼠大皮袍，下衬着花锦蓝裙，头戴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白狐风领，红唇皓齿，明眸善睐，端得是容颜不俗，丰姿动人。
“你们退下，”李自成说着，甩蹬离鞍，下马施礼道：“在下陕西李诚，偶经此地，从未见过洞庭雪景，故而起了游性，不想手下人失礼，冲撞了小姐，请小姐见谅。”
所谓“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李自成其实是个帅哥，又衣着华贵，谈吐不凡，虽说美女爱少年，但对四十岁左右的大叔其实也没有多少抵抗力，那小姐闻言抿嘴一笑，屈膝一福，说道：“如今陕西人正吃香。阁下身配宝剑，卫兵护佑，想必不是凡人。小女子有眼无珠，万望阁下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这话绵里藏针，李自成哈哈大笑，问道：“那么是在下先‘候着’呢？还是小姐‘一高兴’呢？”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小姐冷了脸，说道：“小女子还没高兴，不过这里也没什么好的，浅薄得很，便让与阁下好了。小女子告退。”
“哪儿浅薄了？在下倒想请教。”李自成也是眉头一皱，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