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启道:“后来那青年果然将萨和达绑住押回了城里。城中百姓听闻他被抓的消息,都跑到街道上来看,见到他果然是被抓住了,便一个个都悲痛欲绝,哭天抢地起来。”
耶律行远道:“他果然是个得民心的好国王。”
慧启点点头道:“回了王城,那新国王问青年是如何抓到萨和达的。青年据实以告,将萨和达如何愿意献出自己的头颅、耳鼻,直到后来主动提出让青年将自己绑来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了。”
陈文茵问道:“然后呢?”
慧启讲道:“新国王听了,也深受感动,亲自为萨和达松绑,并将王位还了给他。”
耶律行远连连点头:“这是好人有好报啊。”
陈文茵“哼”一声道:“不过是个故事罢了,现实中怎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慧启“哈哈”笑了两声:“公主所言不错,这的确只是个故事。但倘若那新国王真要杀害萨和达,以萨和达在民众中的威望,他必然坐不稳这个王位。”
耶律行远道:“的确如此,若是激起民变,那新国王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陈文茵不以为然道:“民众最是无忠义之心,只要能让他们吃饱喝足,那管他当国王的是谁,对他们都没什么影响。”
耶律行远毕竟还是个孩子,听了两人这针锋相对的说法,便有些迷茫起来。他回头看向慧启,慧启合十双手道:“老僧说过,自己不过方外之人,只懂得些佛理,却不识俗务。刚刚老僧不过讲个故事,至于听者能得到什么感悟,就不是老僧能左右的了。”
耶律行远点点头,沉思道:“两位所言都有道理,朕应当好好思考一番才是。”
陈文茵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是真心实意想做一代明君,不禁有些心疼他了。
一个小小的孩子,忽然间就成了皇帝,还没享受过童年就要扛起这个国家的重担,更何况年仅十二岁就要御驾亲征。
她悠悠然道:“做皇帝不比下棋,没什么定石可言,秦始皇用刑严苛,依旧是千古一帝;唐太宗爱民如子,也自然名留青史。关键不是如何效法先人,而是如何寻出个自己的为君之道来。”
耶律行远听了这话,忽然笑道:“公主这么一说,朕就顿感豁然开朗了,朕会博采众长、好好去学习如何当个好皇帝的。”
看见耶律行远又有了精神,陈文茵不禁暗骂自己无端端发什么善心,就教他当个昏君不好吗?
正这时,忽然一个身影走了进来。三人转头看去,见来者正是那位身材高瘦的萧元帅。
他猛然瞪了陈文茵一眼,随即看向耶律行远,行礼道:“陛下,这些汉人坏得很,他们的胡说八道不听也罢。”
陈文茵听了轻蔑一笑:“你这呆子也知道‘胡说八道’?这词本就是说胡人僧侣讲解八正道无人能懂,知道什么是胡人?说得就是你这等人!”
萧里弥听闻此话怒不可遏,当即便要拔剑与陈文茵一战。耶律行远见势赶紧劝道:“萧元帅是来得真巧,咱们这正好告一段落,不知萧元帅有什么事吗?”
萧里弥瞪着陈文茵“哼”了一声,随即对耶律行远道:“大军预计四天后拔营,请陛下和国师早做准备。”
耶律行远点点头道:“朕知道了。”
慧启也微微颔首:“有劳萧元帅了。”
萧里弥交代完这一句,转身便要出去,可刚走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陈文茵一眼:“陛下还是离这等妖女远点的好。”
这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
陈文茵冲着他的背影吐了一阵口水,怒道:“这家伙怎么回事,处处要和我作对!”
耶律行远无奈叹气,终于还是轻声道:“这事情还请公主见谅,萧元帅他……”
陈文茵回过头来看了耶律行远一眼,见他迟疑不定,半天没说出下面的话来,便催道:“该说便说,一国之君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的?”
听了这话,耶律行远点了点头,问道:“公主知道十八年前,在夏州疾风谷外的一战吗?”
陈文茵想了想,记起来很多人都跟她提起过这一战,于是点点头道:“知道,当时我父王在谷内布阵,与你们辽军在谷外遥遥相对。最终父王带领冀州十六骑攻克了你们辽军。”
耶律行远听她说起己方大败,倒也不生气,只是点点头道:“正是如此,那一战豫王实在厉害,仅仅十七人,杀得我们大军死伤过万,就连当时的主帅萧伯才都被斩了首级。”
岳邦媛曾跟陈文茵讲过那一战的细节。陈宁在辽军到来前就做了充分准备,最终在月黑风高之夜点起一把大火,将辽军连营烧了个干净。他亲自率领十六骑冲出敌阵,专找官阶高的人杀,在一片混乱中快速抽掉了敌军的主心骨,使敌军一败涂地。
这一战在偃月十分着名,恐怕在辽军中也如雷贯耳吧,可陈文茵不明白这跟那个萧里弥对自己的态度有什么关系。
耶律行远继续道:“那一战的主帅萧伯才,便是萧里弥元帅的大哥。那一战不仅让萧伯才元帅身首异处,更让他们整个家族名声扫地。十万大军败于十七人之手,这脸可是丢不起的。”
陈文茵这才明白了萧里弥对待自己态度如此恶劣的原因,但她就觉得萧里弥是活该,于是嗤道:“打不过我父王不该怪他哥哥没用?再者说他杀了我父王,也算是报了仇,还这般斤斤计较,真不是个男人。”
耶律行远叹道:“他虽然在居庸关杀掉了豫王殿下,但那时他拥军二十万,豫王手中不过三千人,便是赢了也算不得光彩,更何况那一战我军损失颇为严重,即便斗败了豫王也无力再图中原,只得回到北方苦寒之地,另谋出路,这么算来我军也不算得胜了。”
说来说去,陈文茵就是觉得这是他们萧氏两兄弟无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