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柏尧眯了眯眼,对我的处置显是不满,当时未说片语,只待星阙将人提走后,才走近质问我的险恶用心:“明知我欲置身事外,却说这般似是而非之语,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咬了咬牙,将双手横抱胸前,挑眉道:“刚骂我骂得那么利落,是不是还记着小时候打不过我的事,非得扳回一城心里才痛快啊。”
“我说的是事实。”
我睥睨轻笑:“我就是故意的。”
“你就这么回报我,在我救你脱困之后?”
我一肚子气:“你还敢说,要不是你愚蠢被挑拨,我何以束手束脚?”
“我真被挑拨了吗?你二姐所言尽是污蔑?”他扫了眼盛其煌,极尽挑衅道,“不见得吧。”
我微微蹙眉,怒怼:“是又如何,你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不敢!”他冷笑一声,转过了头不看我。
“哼!”无视,谁不会啊,我也扭向了另一边……
一时忘了,樊柏尧的另一边是盛其煌,我讪讪放下手,轻手轻脚走过去,谄笑道:“星阙走了,你不一起吗?”
“他会回来的。”
这不废话吗?你一直在这,他等不到你,可不就要折回来。
但我不敢这么说啊,而且也不知星阙何时回来,这么一直干站着三个人都挺尴尬的。于是,我小小地建议了下:“要不,里边坐坐?”
“也可。”盛其煌说。
“不可。”樊柏尧密语传音于我。
我热情地邀请盛其煌进屋,没看见下人,就亲自给他端茶。樊柏尧不忍直视,密语道:“他真是魔修?之前那掌看着可不像啊。”
我不听。
“你们真私通了?”
我不理。
“就你这撒泼样,估计人也看不上。”他慢悠悠道。我开始画密语符,动作慢了些,他下一句就来了。“不过也难说,他盯着你看的神色不太对,可能眼睛不好。”
“死瘸子!你给我闭嘴!”
“人以群分,瞎子看上瞎子。”
可能是我表情很难看,盛其煌询问的目光望了过来,我只好打呵呵:“怎么还没回?不会出事吧?”
“不会。”
我默默喝了口水,一边思量着怎么缓和这干巴巴的气氛。
“这位是?”谁知樊柏尧突然问出了口,还是这等不要命的问题。
“鬼——”
“关你什么事!”我冲他吼,不忘对盛其煌甜甜一笑,意思是一切有我。“这么多年没见,你一开口却问别人,有没有把我放眼里!”
他静静看了我几瞬,纳谏如流道:“九年间你都去了哪?既然到这,为何不来找我?”
“十年了吧?”他真是老了,这也能记错。而且,不要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好嘛,盛其煌多精明一人啊。“我与你也就泛泛之交,犯不着路过必登门。”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他突然指着我,摆出一副痛心疾首样,“你托付给我的东西我替你守了九年之久,那欠我之物你准备还了吗?”
我不再与他计较十年还是九年的问题,但立身之本的事情还是要弄清楚的。“我欠你什么了?”
“你上次来问我借了吉光甲的事,你都忘了?”
他懊恼追悔的神情足可以假乱真,但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与他做坏事时心领神会的默契,一下便明白了。他这是要和我吵架,惹盛其煌不耐烦,逼其离开。
“记得记得,不就是一件破铠甲吗?软趴趴的,一点不好用,早扔了。”
他气得拍案而起:“你竟然扔了!”
输人不输阵,我也准备拍桌子。这时盛其煌轻飘飘一句“何谓吉光甲”插了进来。
我迅速熄了战火,酝酿下情绪,确保言辞中不会露出丝毫火气,才对他解释:“吉光甲乃上古神兽吉光的毛羽编制而成,入水不沉,入火不燋,是个法宝。”虽是法宝,但于我无用,我借那玩意作甚。“挺好玩的。”
“好玩?当初汲汲皇皇管我借去,竟是为了好玩?”樊柏尧可谓入戏颇深。
“可是黄色?”盛其煌问他。
他一喘一喘地,语气比起我恶劣多了。“当然,吉光兽可不就是匹黄马。”
盛其煌突然就转向了我,唬得我一愣,他一双眸深沉似海,缓缓流露出了些许状似失落的情绪。
然后,他就离开了。
而我继续留在会城,还是之前的客栈,孟熠的隔壁,守着他直到最后一场比赛。没再见到他娘和小崽子,也没再见到星阙和盛其煌。
只是每次想到他离去时的眼神,我心底就会有些难受,大抵是因为,他真的信了我是那有借无还的小人,让我觉得有些委屈了吧。
孟熠发现他隔壁住了人之后,还特意过来敲了门,看到是我这张陌生面孔,又看到我手腕上毫无金物,眼中难掩失望。为此,我当晚便入幻阵见了他,仍旧以娄疏贤的身份。
“小姨,你去哪了?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声音委屈极了,像立马就能哭出来。
“你做得很好,我都看到了。”
“哪有很好。”他羞惭低下头,作为彻底输的人。
“比起输赢,更重要的是你在比赛中得到了什么。”
“霍师兄!”他扬起脸,满是钦佩地回道,“真希望霍师兄能成为我真的师兄,可我担心,我这样一直输,三昭岛最后不肯收我。”
在申绫君后,他又接连输给了甯儿和项丛笙。我想了一会问他:“那个玉柒好像也一直输吧。”
“赢过申绫君,第一场的时候。”
“正好,你赢了她,之前失掉的面子都能找补回来。”
“不好,她是女子,我岂可动粗。”
我真想啐他,说得好像他动了粗就能赢一样?“只剩两场了,自己选吧,玉柒还是巫霜霆。”
“巫霜霆。”他还是拒绝了我的建议,干脆利落的。
为此我又教了他几个新的法术,夜夜督促指正,加之他修行刻苦,也算进益明显,最后在与巫霜霆的比赛中艰难地赢了。
他对自己的成绩丝毫不敢相信,夜间见到我时还一遍遍地向我求证,他忘记我是鬼魂了吗。我看着他的笑脸循循善诱:“要不趁势一举战胜玉柒?”
“不。”他坚决摇头,“作弊的事,可一不可再二。”
既然最后一场他铁了心要输,我想也到了与他道别的时候。“孟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