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其煌信以为真,抱紧了我,温柔细语在我耳边安慰:“没事了,慕析,别怕,慕析……”
这件事我是没事了,在他抱住我的那一刻,但我若松开他,那前边的事就没法解决了。他欲扶我站起,而我却佯装腿软无力,倒在了他的身上。我顶着两滴最开始乍然被吓出的泪花,凄楚殷殷地抬起了头,扮着泫然欲泣的模样,哄得他心生怜惜。
没错,我在使苦肉计。
我一边嘤嘤哼着,一边偷偷去觑他的神色。他一边安抚地轻拍我的背,一边眸光寒沉地压向了小鬼。盛其煌的目光我早已领教过,能温柔得将人溺毙,也能寒冷得将人凌迟,当下既恨小鬼活该,又觉着他罪不至此。
小鬼扛不住重压,也瑟瑟发起了抖。我观察他的颤抖比我的频繁且剧烈,担心盛其煌留意之下发现我的端倪,偷偷给小鬼打手势,示意他先离开。但小鬼真的太怂了,吓得一动不敢动。
我从盛其煌身上起来,,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好害怕。”
盛其煌没吭声,默默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莫名地让我一有种被看穿的错觉。心头一慌,脸皮一厚,我便一头扎进他的怀抱,紧紧抱上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他看不见我,我就不会尴尬。
却觉脸下胸膛蓦地一僵,又听他喊了我的名字。
“慕析。”
我没回应。
盛其煌微不可闻叹了声,无奈道:“先送你回去。”
心虚之人,杯弓蛇影。我十分怀疑他已看破了我的伪装,却不知他将我想做了哪样,若是以为我替小鬼开脱也就罢了,怕就怕,他将我的苦肉计心领神会,更多情地想作是美人计。
只是盛其煌啊,永远那么的善解人意,即便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的,索性我也假装若无其事……继续扮演那柔弱无助的女子。
也许是我演得太投入了,以至于盛其煌坚信我在演戏的眼神开始动摇了。回到下夭峰后,一直扶在我腰处的手从我胳膊下横过,我正欲转头问他想要做什么时,膝弯处一个失重,瞬间的天旋地转后,他已将我整个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往我的屋舍走去。
三分惊诧,七分浮想。
只是我的浮想还未冒出个小火苗,就被煞风景的人扑灭了。
何期在我的房间,靠坐在我的床上,用着我的茶杯,喝着盛其煌让人送来的果酿。他在听到我们进来的动静时,就已微微坐起了身,却在看到我们的动作后,又重新躺了回去,气定神闲地,理所当然地继续占着我的床铺。
盛其煌本是要将我放到床上,好生安慰一番的,如此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抱在我背侧和膝弯处的两只手同时收紧,用了一点点不弄疼我却让我感受清晰到他不悦的力度。
我哀叹,出师未捷身先死,我的苦肉计啊,无疾而终。
我拍了拍盛其煌的肩,他看过来,眉宇深皱,时间在煎熬里如年,我冲他讨好地笑了一笑,他才面无表情地将我放下了。
两个男人的对峙,看不见的硝烟弥漫,几欲令我失张失志。
“下来。”我严肃地对何期说,“不要把我床坐脏了。”
他未多言,只一只手在床铺上来回摸索着,若不是面色上不气也不恼,我就要将他想做是如外公一样抄家伙行家法的架势了。
不多时,他指尖捏起了半个核桃壳,朝我扬了扬。
我脸上一热,张口无言。
“她身体不知道有多好,从小没病没灾,耐打又耐摔,就算从屋檐上掉下来,也不见折只胳膊断条腿,可生龙活虎了。”何期突然看向盛其煌,将我出卖个底干净。“她一点不弱,她都是装的。”
盛其煌声色淡漠地回道:“不用你说。”
不用你说的言外之意就是,我早就知道。
“……”我欲哭无泪,只想就地消失。
“阿婼。”
何期喊我,是在盛其煌看来独一的称谓,又教他微微皱起了眉。
我头顶飘来愁云惨雾,郁郁纷纷,无甚心情地应了一声。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什么?”
他没吭声,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盛其煌。
我一愣,不知该作何回答。
盛其煌眉色一蹙,询问般地看向了我,将我不知该说什么的沉默当作了对他离开的等待,失望之色划过眼底,迈开脚步转身朝门外走去。
手比思绪更快,我一把拉住了他。
他垂了眸,看着我拉住他的手,须臾,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了我的。我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若就这样任他离开,又不知他会多想成何样。
憋了半天,我对他说:“我晚上去找你。”
盛其煌没说话,深深看进了我的眼睛。
“我有话和你说。”前一句是冲动之语,这一句则完全瞎扯。
但他听见去了,眉目稍显缓和,郑重地点头:“好,我等你。”
他能说这一句,至少我们还有交谈的余地。我心里定了定,目送他背影离开。
“色授魂与——”也不知何期何时来了我身后,不期然开了口,吓了我一跳。
“你说什么?”
“我说,色授魂与,本应心愉一侧,可你们两个,一个过慎,一个过脱,劲往两处使,何时能水到渠成?”
这话我也不是不懂,只是不知何期为何突然这样说。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他声音高了几分,隐隐透露出与我说不通的不耐烦,往凳上将将一坐。“矫情造作,小心适得其反。”
想起方才之事,他的诸多离奇举止,我不由怒上心头,他居然还敢提!
“有什么事快说。”
“没事。”
“你刚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我说吗?这么快就忘了?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这么说,哪能赶走鬼王啊?”
我登时双眼错愕,六神蒙眬。“你赶走他做什么?”
“助你情开两朵,一朵日有所思,一朵夜有所梦。”
何期半是玩笑地与我说,弄得我十分尴尬,双眉敛起薄恨,充满怨气地瞪了他一眼。当我瞎呐,当我看不见盛其煌当时的样子呐,还情开两朵?还所思所梦?要不是我机智,及时挽救,我的这朵情缘之花早就夭折了。
“是啊!”我恶狠狠道,“郁郁不得的相思,蹀躞不下的噩梦,我真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