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姻缘章上。“百年好合”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你看我就知……呃？”
两个名字上的淡淡金光流向姻缘章，硬是将“好合”点亮，亮得发烫。那“百年”二字只是浮过一层金色，再没有反应了。
“果然啊，不要百年，要千千万万年。”
楚纤凝垂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淡淡的青光从她体内流入宴无忧的额心，硬是阻住了他的颓势。楚纤凝并指点住他周身大穴，将生机勉强封住。
“怎么回事，他身子怎么会破成这样？”微生淮的表情从头失控到尾，“往前几十年，我还以为他会是一员劲敌呢。”
“说来话长，我们这一行人里面，他受不动河影响最大。”楚纤凝手背轻碰少年额头，“也没发烧，怎么还不醒？”
“尊上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试试？”
楚纤凝让出位置。尚小虎低声道：“师叔，得罪了。”
少年手中快速结印，周身雪亮光华流转，隐约有嗡鸣之声。眉心金光涌动，少年低喝道：“碧灵，剑来！”
青金色光辉在他面前逐渐凝实，聚成一柄宝剑，与少年身上光华呼应旋转。尚小虎猛地握住，一剑刺向宴无忧身后的长剑：“魂起！”
归山碧霞峰秘术，碧灵垂恩。传言碧灵剑是镇魂之剑，主疗愈。碧灵剑主人通常是碧霞峰峰主，但认主这种事，显然勉强不来；碧灵剑也只有一柄。所以便研究出这样一个替代功法，平日归山弟子重伤，用之可暂续生机。
传闻碧灵垂恩是激起生机的逆转之术。以碧灵剑使出，只要此人有伴生死的武器，就能通过其武器为其续命，入棺了也能起来一阵。只是非生死关头不能动用，否则适得其反，会折寿。即使在归山，能用出碧灵垂恩的也屈指可数。
宴无忧身后长剑陡然震动，伴着一声轻灵剑鸣离鞘而出。碧灵剑宛若游龙，在长剑周身不断舞动，星光点点从长剑中逸散开来，纷纷扬扬落在宴无忧身上。
一时间二人屏息凝神，生怕惊扰。尚小虎额头上滚落豆大汗珠，目眦欲裂：“回光、定生！”
碧灵剑尖啸一声，将长剑钉在了宴无忧的心口。原先四散的或青或白的光辉，都在此刻骤然汇拢，成了个包裹宴无忧的茧壳，若隐若现。楚纤凝感觉到身上的生机再没有被吸取，宴无忧的命已经彻底稳固了。
尚小虎双手一划，那茧壳顿时隐入皮肤，再也不见。碧灵剑渐渐黯淡，消散成青金色光辉汇入少年眉心的金光之中。
“好兄弟，你有这一手不早点露？”微生淮一把接过倒下的少年，啧啧称奇，“真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家伙还能有这种大造化，这都死不了。”
“碧霞峰，藏得真深。”楚纤凝一掌贴在尚小虎后心为他补灵力，“丹田枯竭，他这是透支了。殿下的兔肉给他吃点，应当就没事了。”
不理身后微生淮的鸟语花香，楚纤凝试探着摸了摸白发少年的手。微微暖热，有活着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受伤后，宴无忧似乎变小了一些。灵气补上了，他又变回了原先的模样。
本来一个伙伴是什么模样无所谓，可是道侣的话，楚纤凝十分在意这副少年身形何时能长大。她记得景云是比她高一头的，棱角也更分明些。
她静静发呆，手中一动。
宴无忧勾着手，忽而紧紧反握。他奋力睁开眼睛，笑吟吟道：“尊上这是舍不得我？”
“嗯，所以你别受伤了。”楚纤凝一把将婚书拍回他胸前，“你我已经……完婚了。”
“不不不不等一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微生淮一把放下尚小虎，苦口婆心道，“这个完婚它总得合乎礼数，再把仪式补齐。你们这、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就这发光的小破玩意儿？”
宴无忧歪头道：“殿下，你急了。”
“你懂个屁！我这是为我大哥的终身认真谋划！”微生淮一脚踏上榻，“别的不说，就这个洞房花烛……你看你行吗？”
“已经行过。”宴无忧低声闷笑。
“啊？你刚说什么？”微生淮没听清，但是他并不在意。他有个更离谱的猜想急需证实。
微生淮俯身，落下一道音障，隔绝了楚纤凝。
“你是不是故意受的伤？”
“怎么可能呢，我舍不得我的尊上为我担忧。”宴无忧笑容扩大，端的是一个春风得意，“倒是你，分明可以躲开那巨花，为什么不躲？”
“景云道长好手段，本宫甘拜下风。”微生淮咬牙切齿道，“你怎敢这么赌，万一没命了呢？”
“哎呀，殿下这话说的。”宴无忧笑得更猖狂了，“本尊这不是活着吗？让殿下失望了。”
他一死，微生淮除掉一个将来的死敌，指不定还能得一个强力帮手，怎么算都不亏。只可惜叫他占尽先机，微生淮也没了办法。
楚纤凝并不想听些小孩吵架。她只是看着宴无忧的笑，突然就心下一宽，余生在此度过也无妨似的。
比在逍遥山上躺着，更惬意。陌生的惬意。
那只软热的手温柔有力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手的主人将另一人气得面目狰狞，手指却轻轻抚着她，悄悄袒露心迹。
地板冰凉，尚小虎沉默不下去了：“你们别说话了！扶我一把！”
宴无忧起身道谢。尚小虎豪气干云一挥手：“我也没学到什么，只有这一招能救你，我还觉得难受呢。小师叔，你没事就好！”
“应当是碧灵垂恩吧？”宴无忧温声道，“非至纯至性者不能行，我当年也并未学会。你很好。”
“小师叔，你这么厉害，也不会吗？”尚小虎摸摸后脑勺，好奇地趴在榻边。
宴无忧低低地笑了：“叫我这么久小师叔，你也不曾勘破我是谁。也罢也罢，碧灵剑天生属于你。”
他摘下长剑，呈给尚小虎看：“这是断妄剑，主杀伐，和你的碧灵是两个路数。凌霄吹雪虽是剑尊所创绝学，可须杀伐之剑方能施展。你剑心所向是碧灵，非要学些砍杀功夫，才是埋没了。”
“小师叔，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很没意思的。”尚小虎托着脸，“每次出去，都有人笑我什么也干不了，我也不想，碧灵……也不想的。”
“哈哈！小朋友说的是啊，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自然是没意思的嘛。”
苍老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楚纤凝暗自在手心蓄了一团火。
“大家别紧张，我又没有恶意的嘛。”苍老声音透出几分玩世不恭来，“没关系，马上我们就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