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寻风疑惑道:“听你声音,也不是什么熟人。”
“当年蒙小神医恩情,实在难忘。”燕文宣眼中浮起怀念,“阿松曾在无疾堂小住一段时日,夏姑娘竟全忘了吗?”
“哦?你是他?”夏寻风微微一笑,“你叫什么?”
“当时走得匆忙,未告知姑娘。”燕文宣双手执礼,微微躬身,“在下姓燕名文宣……”
“你喜欢猫儿吗?”
“啊?”
不理会燕文宣的愕然,夏寻风轻声笑道:“无妨,回忆起一些……你我的往事。即便如此,光这抱厦内,将被我救或是我曾救过的,都不少,难道都要和他们长谈不成?还得看真本事呢。”
楚纤凝看得一清二楚,在燕文宣停顿的刹那,夏寻风身上浮起一丝杀气,转瞬即逝。
想来所谓恩情,应当是屠松和夏寻风的往事。刚刚他倒是没说还在无疾堂住过,恐怕这点点事迹,都被夏大夫说与另一个人听了。
这燕文宣,恐怕是夏老爷子看中的人选。若不是那书童,这两人应当会在最后亮出感情牌。
楚纤凝假模假式搀着宴无忧,在角落里吃灵材。这么一个插曲过后,燕文宣俨然成了众矢之的,倒没人计较夏寻风帮他们说话的事情了。
夏寻风戴着帷帽,楚纤凝离得远,连她安心的眼神都收不到。夏寻风无意留在男人堆里头,来得快,走得也快。公子哥儿们只能谈论美人路过留下的阵阵香风,和她不经意的一瞥。
宴无忧的出众外形也引来了侍从的好奇,都被楚纤凝打岔赶走了。见他无事,热心群众也逐一散去,挑眼缘好的热络聊天。
实在无聊,楚纤凝着手给宴无忧编辫子。她在逍遥山的头发都是春归梳的,自己并不擅长。但是考虑到周围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她那点三脚猫功夫也很够看了。
“楚兄,你这弟弟真是乖觉,不像我家那群泼猴。”公子甲看得手痒,凑了上来,“这白发也能绸缎似的这般亮?我能不能摸摸?”
楚纤凝咬着发带没吭声,公子甲就小心翼翼探出手来。宴无忧岿然不动,灵力化针,在他手上轻轻一扎。
“嘶!”公子甲指尖冒出个血点,大惊失色,“这什么!”
楚纤凝缠好头发,轻轻拂过血点,伤口便消失了。“实不相瞒,我二人乃是修士,舍弟尚不能全然控制灵力,偶尔伤人也是有的。”楚纤凝挡在宴无忧身前,作悔过状,“公子,看在舍弟无意的份上,原谅他吧。”
公子甲登登登连退三步,反复搓看刚刚出血的地方:“这?诶?”
要不是面前的人的确给他道歉了,他几乎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宴无忧仍低垂眉眼,坐得板正又乖觉。只是这霜雕雪塑的模样,在公子甲眼里成了带刺的冰块,再不敢上手。
“你把人家都吓跑了。”楚纤凝低低笑了,“小剑尊,头发也不肯给人摸吗?”
“若是尚小虎知道我是谁,他拔剑就要对着他,罪名是不敬。”
少年一头拱进她怀里,环住她的腰:“他不是师长,摸不得。道侣才能摸。”
又来了,趁身体不大猛猛撒娇。楚纤凝的确无聊,索性顺毛似的,一下一下地抚摸,顺便给他补点灵力。
“说起来,把小老虎一个人放客栈,会不会不大安全?”楚纤凝想起他剑指所有人的事迹,为客栈小二捏了把汗。
“他在领悟拈花所得,能安静几天。”宴无忧拍拍乾坤袋,“我给了客栈一锭银,都吩咐好了。晚上带小神医去见他,保证他能赖在客栈不走。”
楚纤凝还想问,一个书生抱着个箱子进了抱厦。他高声道:“诸位,箱子里是文试的卷子,请未来夫婿在此地留下,其余人等在外头稍作等候——”
“对旁人不必太客气。”楚纤凝迅速说完,坐直了身子,将笔墨纸砚往外摆,余光目送宴无忧出了门。
书生折了半支香点燃,在场中巡视。
如夏寻风所说,这文试的卷子像道开胃菜,真就是考的开蒙。即便如此,楚纤凝还是看到几个伸头探颈抓耳挠腮的,半天交不出卷子。
书生缓慢且强硬地一份份收走答卷:“好啦好啦,就算现在答上了,到时候在夏姑娘面前露了马脚,也伤害夫妻情分呐。”
实在是太久没提笔了,楚纤凝为了写出一笔好字,堪堪在香燃尽前完成。等书生抱着卷子走了,燕文宣又巴巴地凑上来:“楚兄,这卷子竟是开蒙的题。诶?楚兄……刚写好?”
楚纤凝揉着手腕,面色沉痛:“我将满腔痴情诉诸笔下,望夏姑娘看见时,念我的好。”
靠什么体现痴情?人之初,性本善?
燕文宣尴尬一笑,脸上是恨不得没跟她说过话的表情。众人纷纷起身走了,楚纤凝也循着自己方才标的灵力记号去找宴无忧。
果然他又被人围起来了,这次是侍从们。这次围起来的原因很特殊——侍从们无聊便打起了叶子牌,而宴无忧下场开始,一轮未输。
“这位小公子,您教教我们,这牌怎么打才稳赢?”显然已经吃过亏,宴无忧周身一尺内没有活物,一尺外一个比一个激情。
“我不大会。”宴无忧看看手中的牌,无辜放下,“这回……又是我赢?”
“唉!实在是打不过,打不过!”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恨得直拍大腿,“这牌都是我的,这位小公子也没出千呐!小公子,你是不是能算牌?”
宴无忧抬眼,极是缓慢地眨了一下:“算牌?”
“我可不信,病秧子能懂这个?”有个小厮将管事扶起来,“我来我来!”
再看下去,只怕这群人的钱都落到宴无忧手里了。楚纤凝硬生生用折扇拨开一条道,走到宴无忧身边:“可玩累了?带你去歇会儿。”
“诶诶诶,公子,这一局刚开呢,小的……实在想和小公子来一把。”那小厮抓抓头发,耿直笑道,“能不能……宽宥则个?”
宴无忧没什么意见,总之都是打发时间,他主要是想欣赏这群人不信邪的表情。
“成啊,不过不要银两。”楚纤凝将宴无忧身前银两往外一拨,“是谁的,谁拿走。换些吃食水饮,来给他解馋便罢。”
“是是是,公子果然好心性!”银子失而复得,但是翻身仗还没见人打出,侍从们忙不迭向主子讨恩典,来看人打叶子牌。既然不会将银子输给旁人,公子哥们的面子没有落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宴无忧本来坐在某个仆从的外褂上,这会儿有输家给他送来了小圆凳坐着,一副擂主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