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惊砂听了,哪管什么通行证和官印的,只捕捉到一个重点。
“车内一对年轻夫妇?两人多大年纪?相貌如何?是胖是瘦?穿何款式和颜色的衣服?气色又如何?”
冯老四哪里知道,当时天太黑,他根本连看都没看,但是他不敢说,一不留神被扔进昭狱,可是带皮进去剩骨出来。
“回大人,那男人面相挺斯文,长得不错,一身淡青色的衣袍,梳髻、戴玉冠。他妻子长得就很普通,脸色黝黑,有气无力歪在男人身上,一看就是生病了,气色也不佳,那男人说,此次带着夫人就是为了出城给她瞧病的。”
霍惊砂听完一笑。“喔?那夫人生病了?”
“对对对,大人,那男人将她护在怀里,宝贝得很,夫妻俩看起来感情甚好、十分恩爱哩!”
冯老四心想,大人要抓的是个年轻美貌女子,他们早就收到上面的消息了。虽然自己压根就没看清那女人的长相,但故意说她长得普通,还一脸黝黑,也是想借此帮自己洗脱罪名。
而且那两人是夫妻,跟大人要抓的人肯定不相干,只要大人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人,放了也就放了,自己顶多被拖出去打个几板子,不至于丢了小命。至于那金元宝,大不了拿出来充公,钱财乃身外之物,所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果然,他这么一说,都督大人咧嘴笑了。
“哦……原来是一对急赶着出城送药和医治的夫妻,又有衙门盖过官印的通行证,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冯老四别提多开心,也跟着笑,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
霍惊砂忽而收了笑,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当时天色未亮,车厢内的人又未下车,你怎么瞧清长相的?怎么看出男人面相斯文,女人样貌普通?药商?八个人只围着一辆马车,那药装在哪里?你可有查看过?依我看,谎称是药商,是为了掩饰那女子身上的药味吧!至于衙门发的通行证,别以为本大人不知道,一千两就能买一个,你以为你三言两句扯个谎,就能把本大人唬弄过去?来人,将他押入诏狱,罪名嘛,便是刺客的同党,给我往死里打。”
冯老四听了,当场瘫软在地,目光呆滞,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待两名侍卫把人押下去后,霍惊砂立即带了大批人马去追。
他接连两次遇刺后,性命屡遭威胁,皇上想让他暂时离开危险中心,而特意派了兵部侍郎带话来,让兵部接手彻查刺客一案,委派他专心去查靖王近期的异动,而且形式非常紧迫。
近来一批官船在运河上遭劫,损失上万斤的精盐和米粮,但让皇上震怒的,却不是这一船可以再生的米盐,而是随着官船同时进京的一批能工巧匠。
那些工匠都是能人异士,各个身怀绝技、手艺精湛,其中有两名工匠是专门研制兵器的奇才。皇上有心想改良军中兵器,增强御敌武力,于是秘密在民间探访、搜查,才网罗出这些人才,这两名工匠是皇上极重视的人物,却被抢了。而此次抢劫行为,很有可能就是靖王秘密策划的。
就算不是靖王,这两人落到任何一个藩王手中,都可谓是如虎添翼,真被迫研制出杀伤力超群的武器,那后果不堪设想,也必将成为皇上的心头大患。再往长远说,乃至对整个朝廷和国家,都存着极大的潜在危险。
所以此事不容小窥,霍惊砂猜测,这批人说不定跟靖王也有某种关联,若是能有所捕获,抽丝剥茧之下,或许可以查出一些眉目,到时再顺藤摸瓜,颠覆整个靖王势力不也就易如反掌了吗?
冯老四的话,虽是谎话连篇,但也多少透露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八名护卫护着一辆马车,车内的男子便应该是他们的头儿,至于那病重虚弱的女子……
霍惊砂一双黑眸凝聚成一抹狠戾的邪光,那女子最好不是舒瑶,若真是的话……
刚才冯老四怎么说的来着,那男人将夫人护在怀里,宝贝得很,夫妻俩看起来感情甚好、十分恩爱。
哼!霍惊砂冷冷邪笑。假扮成夫妻想掩人耳目吗?他此刻恨不得即刻将那男人碎尸万段,然后噬血饮渴。敢算计他,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会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否则,就愧对他当朝锦衣卫督统的身份!
*** ***
身在远方的攸舒瑶,此刻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她回头看着来时路,心想离开京城已经六天了,也离霍惊砂越来越远,就算他再厉害,这时候也不可能追上来了。
再转回身,不禁一怔。契修长的身影驻足在客栈门口,一双威慑力十足的凤眼正盯着她,似在等她过去。
略微犹豫了下,舒瑶便垂下眼,迈开步子朝他走去。此时她头上戴着一顶帏帽,这是契让人在进城之前就准备好的,她戴着正好可以遮住面貌。
直到她走到跟前,契才转身跨入客栈,她则随在他身后一同进入。
这间客栈位于京首下面的一个县城,也是南北两个方向重要的交通枢纽,来往商旅整日络绎不绝,赶着进京的商人或普通百姓,大多会在经过此地时稍作整顿,或住宿,或短暂休憩,因此他们扮成药商,与其他商人混在一块,是最安全不过的。契又简单易容,而她带着帏帽,也算是双重保险。
进了客栈,攸舒瑶也没有摘下帏帽,而是隔着帽纱,一双美眸四处打量。
此时恰逢客栈里人最多的时候,而契的一名手下正与掌柜说话,没多久,店小二便领着他们来到楼上一间雅房。
看来今晚是要留在这个客栈过夜了。
这里来往商旅这么多,却仍有空房,可见契早就做好了安排。她心中窃喜,在马车上颠簸五日,今晚总算不用宿在车厢里了,也不会在这帮人的监视之下。
自从出城后,她表面上顺从跟随,但脑子里时时刻刻在思索着逃跑的计划。霍惊砂的威胁已除,如今只要再能脱离契的掌控,天下之大,她便是想去哪儿就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