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睡在舒服的床上,也或许是这几日出城后心情的轻松,这一夜她同样睡得很好,就算半夜有人掀开隔帘,欺身而近,离她只有咫尺之遥,她依然没有发觉。
蓦地,胸前伤处一疼,舒瑶猛然惊醒,睁大了双目,虽然屋内一片漆黑,但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却如鹰眼一般,在暗夜中仍闪着精锐的光,似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精准捕捉到猎物,让人无处遁寻。
她想躲避,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想质问,也发不出声音,这个混蛋!居然点了她的穴!
“有突发情况,对不住了。”契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下一刻,就感觉到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襟口上,“刷”的一声,将衣襟全部打开,而胸前的一大片肌肤也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带来阵阵凉意。
该死!他竟然在脱她的衣裳!
攸舒瑶愤恨地瞪着他。敢情投怀送抱他不要,偏偏喜欢在乌漆麻黑夜里下三滥的霸王硬上弓?简直是变态!
她索性闭起眼睛,不去看他无耻的行为,只能在心里无声的咒骂当中、被他强行脱光了上衣。
后来舒瑶才知道,不是契夸大其词,而是真的有突发状况。大批的锦衣卫出现,顷刻间将整间客栈包围,前前后后堵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震动的马蹄踢踏声,也将客栈里住宿的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
锦衣卫没有任何征兆的汹涌而至,全都骑着快马,点亮的火把将客栈里里外外照得铮明瓦亮,更可以将所有昏暗不明的角落暴露无余。
掌柜和几个小伙计已经吓得缩成一团,一列锦衣卫自行闯入,训练有素的四散开来、各置一方,把楼上每间客房里的人全部带入一楼大堂,一个不落,按着柜台上的入住名单仔细核查。
掌柜匆匆忙忙上前,惊恐之余连路都不会走了,踉踉跄跄险些摔倒。睡梦中的众人从床上被挖起来,人人脸上都是惊慌失措,早没了睡眼惺忪的模样,对锦衣卫的突然造访而感到害怕,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多少也能猜到,能让他们包围盘查,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手持入住名单的锦衣卫问掌柜,“每个人都记录在案了吗?”
“记录了记录了”掌柜弯着腰连连应是,“只要在本客栈办理入住的,无一疏漏,全部记录在案。”
“用的都是真名吗?”锦衣卫又问。
掌柜一愣,支吾起来,“呃……是不是真名,小的不敢保证,但人头总不会错,大人可以按着户贴一一对照,如此是真是假,便一目了然了。”
锦衣卫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客栈的小掌柜,确实没有查客人户贴的权利。
还要对户贴啊?一楼集合的商人和百姓全都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锦衣卫大费周章来查什么人?更不知那个被追捕的是何等要犯,居然让锦衣卫劳师动众,从京城追出几百里之外。
所有锦衣卫手持绣春刀,整整齐齐排成两列,面无表情地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重要的大人物出场,来主持此次任务。
果然……不一会儿那大人物就出现了,他亦是一身锦衣卫飞鱼武服,只不过材质和款式都异常华丽,金丝绣边,前胸带有蟒纹图案,象征着皇帝的信任与恩赐,也预示此人官位绝对不低。他身姿挺拔高大,步伐沉稳淡定,一步一步来到锦衣卫队伍前段。
随着他的出现,本是“人气过旺”的大堂里瞬间降低好几个温度,气氛也一下子更为整肃凛冽,所有人连头都不敢抬了,整个客栈都笼罩在一股无形的压迫当中。
尤其是大堂角落里一名瘦小男子,几不可查地往后缩了缩脚,恨不得把下巴贴在前胸,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
这名瘦小男子便是攸舒瑶扮的,她此时身着男子衣衫,脸上已经换了一张面孔,肌肤发暗发黄,嘴边还蓄有胡渣,而帮她改变面容的人,正是站在她身旁的契。
直到锦衣卫冲进客栈,才让攸舒瑶恍然大悟,原来他突然在半夜冲进帐内扯她衣服,是为了给她换妆,至于点她穴道,是防止她乱叫乱动,阻碍他进行易容。
她猜,契怕是早在寂静的夜里听见了马蹄声,但跑已经来不及了,才利用剩下的短暂时间赶紧变装易容,让她换一个身份,好躲过锦衣卫的盘查。
那完全可以直说啊,告诉她霍惊砂追来了,如果知道缘由她肯定会极力配合,因为她也不愿被锦衣卫带走,何苦闹的又点穴又撕她衣服?
契似是看懂她眼中的埋怨和疑惑,低声回了一句。
“避免你趁乱逃走。”所以他才会不由分说点了她穴道,让她口不能言、行动不便。
攸舒瑶心中大骂,原来契除了要防范霍惊砂抓到她,也要防她趁机逃脱,这男人果然心思缜密,匆忙之间还能想出防两手的办法。
而他点她哑穴,也是别有目的。不让她发出惊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虽能改变她的容貌,却无法改变她的嗓音……
不得不说,契的易容手段的确高明,能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把她变成一张男性面孔。当她不小心扫到铜镜里的自己时,还真吓了一跳,因为里面完全是个和自己长相不搭嘎的陌生人,现在她只希望这副容貌能瞒得过霍惊砂那刁钻的眼。
就在她和契用眼神交流的时候,大堂里锦衣卫也有了新的动向,他们吆喝命令所有人站成一排,这是打算不留一个漏网之鱼的挨个查问了。
攸舒瑶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抿着唇,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契。
契倒是面无表情,十分淡定的样子,甚至瞧不出一丝慌张,可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就是久久无法平静。
光是霍惊砂不远百里、追来此地这个事实,就叫她心头恐惧一浪高过一浪。
都已离开五、六日了,她本以为远离了京城,远离了他的地盘,这一回是真的能远走高飞。才刚放下心,哪知这男人竟不知放弃为何物的追到这里,真是结结实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