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怀给香炉换上了提神的熏香,又吩咐几个宫女把烛火挑亮些。
宫门的钟鼓楼又响了起来,已经是五更天了。
她来到暖阁门口守着,看着伏芸在给李子卿梳头。
从岷山一路回来,清怀有些认命了,在邺城里自己给公主折磨的欲仙欲死,回来的一路李子卿也把自己放在身边,回了长安以后,长公主依然是长公主,宫女依然是宫女,她已经完全熄了那些别样的心思。
有时候她还会从梦里惊醒,想起那个勇敢起来反抗的宫女,但感受到手指之间的滑腻,她又有些战栗后怕。
甚至有一天她梦到了李子卿丢出的那块碎瓷片不是给自己的,而是扔到两人中间,让两人只能活下来一个。
在梦到那个宫女把碎瓷片拿到手里,像自己做过的那样划过自己的脖子,她猛然发出尖叫醒了过来。
公主给了她和伏芸独立的房间,没有人发觉,但她下床的时候却发现睡裙和整个床都湿透了。
可以想见李子卿到底给她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她屏气凝神,微微弯腰站在门口,只敢看着李子卿裙摆下露出的玉趾。
李子卿的声音传了出来:“李大有可到了?”
清怀连忙躬身:“禀殿下,到了,正在殿外候着。”
“嗯,”李子卿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伏芸快点,还得去大明宫上朝。”
“是,殿下。”伏芸微微加快了速度。
“本宫不涂铅粉,胭脂也别上了。”
伏芸放下手中的铅粉,公主好像一直对这个比较抗拒。
她先是给公主画了眉,又细细上好了唇釉,最后在脸颊微微描了些腮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将公主的头发盘好,又插上一支坠着东珠的金钗,最后将凤冠戴上,一个完美的长公主就出炉了。
蹲下身帮公主穿好鞋,最后检查一边公主的淡金宫装有没有什么差池,迷迷糊糊的李子卿便出了暖阁。
她有些抱怨:“早朝怎么上的这般早?”
伏芸看着有些可爱的李子卿,掩掩嘴唇:“一直都是这样的呀,殿下。”
有些起床气的李子卿出了大殿便看到殿前停了辆马车,她有些诧异:“这是干嘛?”
这几天一直在跟李子卿打交道的李大有弯了弯腰:“太后旨意,准明珠殿下宫中乘车,殿下,上车吧。”
李子卿也不是对历史完全没有一点了解,宫中乘车不是一些老臣才会受赐的特权吗,以此来显示恩宠。
她一个年轻公主,乘车上朝?
事出反常必有妖,结合起莫名其妙被安排上朝,她越发警觉,起床气也被冲没了。
马车看起来在内府放了有些年头,虽然有些豪华,但明显有些陈旧。
比起她之前坐那个堪比房间大小的马车就更不如了。
不过马车本身代表的就是一种特权,伏芸扶着李子卿上了马车,马车起行,一行人慢慢跟在后面,从后宫朝着大明宫行进。
马车一路都很平稳,李子卿隐隐约约又开始有些犯困,昨晚在书房里恶补了半天知识,睡得是有些晚。
走上了半天,马车才终于停下,李大有的声音也从车外传来:“含元殿到了,殿下。”
李子卿闭目清醒了片刻,掀开了车帘。
马车正好停在含元殿的侧方,正对着升起来的朝阳,斜斜的阳光照亮了宫城,含元殿屋顶的金瓦被照的闪闪发亮。
她举目远眺,能看见一条长长的队伍正排着队进含元殿。
大概就是上朝的文武百官了,是走殿前的“龙尾道”进殿,那是三条从地面升入大殿的阶梯,分为三层,两旁是青石护栏,上层扶栏镂刻螭头图案,中下层扶栏镂刻莲花图案,这两个水的象征物是用来祛火的。
依稀能看见站在含元殿前的钟楼和鼓楼,下面站着监察御史,正在检查着上朝百官的衣着礼仪,百官就在此等候着入殿议政。
李大有引着李子卿从另一边进入了含元殿,太后正负手立在围栏边,眺望着远处的长安。
她回过头,大概是先入为主,没有察觉出和亲前后长公主的容貌变化,只觉得今天李子卿清淡的妆容很是得体,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这才是大唐长公主该有的模样。”
她指着远方,向李子卿问道:“可看出来些什么?”
李子卿先行了一礼,然后朝着太后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时没有明白太后的意思。
看什么,看连绵的大明宫宫殿?还是看更远处的长安?还是络绎不绝的宦官宫女?
她有些郝颜:“儿臣未能看出来,让祖母失望了。”
太后却笑了笑,收回了手:“看不出来也正常,哀家也是花了很多年才看明白,尤其是最近,才懂了是什么意思。”
她微扬下巴:“看这地形走势,你想起了什么?”
李子卿再次往去,这次有了太后提示,却是看明白了。
太极宫本身就坐落在龙首山上,大明宫绵延的宫殿正好是沿着龙首山山势修建的,如同一条长龙,鳞爪俱全,而含元殿,就正好是坐镇在龙首位置。
她有些震惊:“是一副龙图?”
太后有些惊讶于李子卿的聪慧,更满意了:“是的,这正是开国时高宗所愿,宫城如龙图,镇唐万万年。”
她正蓝色的袍服有些宽大,后方有两个托着裙摆的宫女。
一种巍峨的气势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好像如同她的话语一般,大唐还是那个万邦来朝的大唐。
李子卿低头庄重行礼,脸上却有了些冷笑。
不信治国施政,却信地势风水?
还指望大唐万万年?
所幸这个太后好歹目光不算短浅,没有同意割地一事。
不然,你和慈禧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