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就奇怪了?那又不是你专属的地方,为何她就不能出现?”
南宫无殇目光深深,幽幽一叹:“娘子要是听了后面的话,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凤明曦心里立生不妙之感。
心思先沉淀了一下,才认认真真打量起他来:“你说,我听。”
展惜的出现,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她刚刚下结论为时太早了。
南宫无殇敛了笑,觑她一眼,作出一副沉痛的表情。
凤明曦见状,心里就先咯噔一声,暗觉不好。
他又清了清嗓子,才悠悠道:“那大概是八九年前的事,我偶然路过那个地方;被同样偶然在那个地方出现的展惜碰上了。”
凤明曦眸光闪了闪,这家伙——用得着跟她再三强调这时间的先后顺序吗?
她总不至于误会他春情泛滥,四处乱惹桃花吧?
这念头一起,她心里却悚然一惊。
不对啊,以他这张招蜂引蝶的脸,就算他不主动乱惹桃花;也架不住春意无边的桃花们主动向他靠近啊。
难不成,展惜那会已经对他一见钟情,被他这张脸所迷惑了?
咦,八九年前,南宫无殇才多少岁?
还没有如今的南宫绎年纪大;认真计较起来,外表上看似翩翩少年,实际也就是个半大孩子而已。
难道真是他这张脸惹的祸?
不得不说,凤明曦脑补得够丰富,也够迅速的。
南宫无殇仔细留意着,见她神色不停变幻,眼神还时而迷惑时而又气恼还时而好笑,就觉心里不妙。
“嗯,后来……”他小心翼翼瞄了她一眼,收起懒洋洋的姿态,一本正经道,“后来一两年,我分别去过几个不同的地方。”
目光笃定地盯着他的脸,凤明曦幽幽接口,“你所到的每个地方,展惜也必定会偶然出现,对吧?”
“那你们遇上了吗?认识了吗?有没有具体交谈过?”
“打住。”南宫无殇受不了她阴阳怪气的模样,连忙举手投降,“小曦,我可以对天发誓,在她嫁给我父亲之前,我压根就不认识她。”
至于见没见过——南宫无殇犹豫了一下,这事他没法确定。
万一,他那时候在异地确实见过展惜呢?
谁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记住偶然匆匆一瞥,或许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的人?
凤明曦皱了皱眉,眼底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这么说,你让人调查回来的结果,她应该是追着你出现的地方特意赶去——与你偶遇的了?”
“咳咳……。”
南宫无殇被这姑娘直接的言论惊得够呛。
不管怎么说,那个女人现在都是他长辈,是他名义上的后娘。
这话倘若让他老子听到,都不知要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来。
凤明曦佯装不懂,眨着眼睛,无比无辜道:“哦,不是特意赶去与你偶遇;那就是奔着邂逅一场艳遇,追一段情缘去的。”
南宫无殇赶紧朝她拱手作揖:“娘子,饶了为夫吧。为夫错了,为夫应该直接将调查结果告诉你的。”
凤明曦瞪大眼睛,惊奇地看着他:“调查结果?难道结果离我这个推测还有出入?”
如果展惜不是在初见这家伙第一面,就对他产生好感有了情愫;又怎么可能几次三番跑去他出现的地方。
少女情怀——总是诗。
少女怀春,还有了具体的对象,展惜能放开礼教束缚,偷偷去追逐自己怀春的对象,这不得不说,于当下的社会环境——也是一种莫大的勇气了。
也许一开始,展惜还幻想着能与他偶遇,相识,相爱——进而到最后幸福地嫁给他。
后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展惜认清现实;知道以她的差距,根本没法靠近他身边,更加没有任何机会嫁给他。
南宫无殇又被自己口水呛得咳嗽起来。
“小曦,你别语不惊人誓不休了。”
“她也许确实对我动过心思,不过按我估计,最开始,她对我大概也是好奇居多吧。”
凤明曦鄙视地将他上下打量一遍:“夫君,我们是自己人;在自己人面前,就不用美化或者谦虚了。”
“她三番四次赶去你出现的地方,肯定是奔着你这个人而去的。”
“可惜,你到底辜负了美人恩。她追逐着你跑了好几个地方,却连正正经经站在你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南宫无殇用力捏了捏她白嫩的指尖,不满地扬了扬唇:“小曦,我是你夫君。”
胡说什么他辜负了美人恩?
别的女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难道每个肖想他的女人,他都得对她们负责吗?
他可没有那么充沛过盛的精力,负责得起别的女人。
“好吧,不逗你了。”凤明曦看着这家伙幽怨的俊脸,感觉终于报了被南宫丽宁逗趣的仇,坦坦荡荡地笑了起来,“现在我们可以肯定的一件事,那就是展惜在嫁给你父亲前,确实对你动过心思。”
也许直到现在,展惜心里对他的情意还没有随着时间而减退。
当然,这话凤明曦捂在心里没说。
“后来大概终于弄清楚你的身份,知道以她的出身,嫁给你不啻于异想天开;实在无望,看她骨子里的骄傲心性,实在不似会甘心给你做妾的人;最后,才会放弃。”
默了默,凤明曦想到另一种可能。
很狗血,但那个可能却有十分大的机率才是接近真相的事实。
“按理说,她自知嫁给你为妻是高不可攀的存在;那么,嫁给你父亲做续弦,同样也轮不着她这样的出身与门第;尤其,她还是在京城之外的小地方,就更加没有机会入你祖母或者父亲的眼了。”
“她后来是如何得到将军青睐,顺利嫁进来做续弦的?”
南宫无殇苦笑一声:“我的娘子还是那么敏锐。”
凤明曦睨他一眼:“别想着糊弄我。”
“我的娘子聪明又敏锐,为夫岂敢糊弄你。”万一当场被她拆穿多尴尬,他也是要面子的啊。
凤明曦佯装生气:“是不敢,不是不会?”
“为夫错了。”南宫无殇赶紧拍胸口以示真诚,“为夫刚刚就是一时口误而已。”
“对于娘子,为夫过去不会糊弄你;现在不会,将来当然也不会。”
既然选定了眼前这姑娘是与他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他岂舍得她因他而有一丝难过。
无论什么事,只要她乐意知道,他都绝对不会瞒着她;更加不会撒谎糊弄诓骗她。
凤明曦微微一笑,算是饶了他这回“口误”。
南宫无殇佯装抹一把不存在的冷汗,赶紧将调查结果如实道来:“真是不查不知道,查了她的底细还真把人吓一跳。”
凤明曦坐直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怎么说?”
“展惜她爹原是我父亲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兵;嗯,虽然也有职务,不过是那种多如牛毛,一点也不突出的兵将之类。”
“后来因伤回了家,没过几年就病故了。之前曾跟你提过,展惜在娘家是后娘当家,后面还有多个弟妹,这事你还记得吧?”
凤明曦点头。
“她这样的情况,万幸还有个疼爱她的祖母护着,她才在那个家勉强待得下去。”
“后来,”南宫无殇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着凤明曦,半晌,才淡声道:“有一次我父亲从离她家不远的另一座城池路过;不知她怎样提前得到消息,悄悄摸着山道跑去那地方,说是仰慕我父亲的威名,准备一睹他的风采。”
说到这里,他沉默下来;还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在凤明曦心头揪起,猜测着某种可能时,他才再度缓缓睁开眼眸。
开口,嗓音便不复之前的轻快;而是多了几分艰涩难明:“一个正值妙龄的姑娘偷偷摸摸从山道跑出去,遇上歹徒的机会实在太大了。”
凤明曦心头沉了沉。
同时也莫名地松了口气,那是一种对于猜测被证实的沉重。
“在与歹徒纠缠过程中,我父亲提前到了那地方;听到动静,自然停下来一探究竟。”
“然后,在博弈过程中,父亲意外被伤;展惜为救父亲,最终被擒。虽然后面由于亲兵及时赶到,她没有被辱。”
“但……”
既然落在聚众山林的歹徒手里,就算没有真正被辱,展惜的情况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凤明曦心里一时百味杂陈,说不出对展惜该抱什么心态才好。
南宫无殇静默了一会,再开口,声音已然恢复冷静无比:“再后来,我父亲得知她是自己昔日同袍的女儿,就主动开口亲自询问她;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做续弦。”
凤明曦默了好一会,在心里反反复复梳理着这些事情先后发生的顺序,以及种种可疑的线索。
“无殇,这件事——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虽然她心里对展惜曾经的遭遇感到十分同情,可这也没法抹去她心里对展惜的怀疑。
会不会,展惜自知嫁给南宫无殇无望之后,主动转移了目标;把嫁人的对象稍稍偏移,变成南宫无殇的爹——南宫霁?
这样的话,就算她不能嫁给南宫无殇;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同样可以经常见面。
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端着南宫无殇长辈的身份,可以肆无忌惮名正言顺地关心南宫无殇这个继子。
只不过,这样的猜测——凤明曦实在不愿意让它出现在自己脑子里。
因为这想法不仅疯狂,为了一段求而不得的情缘,如此算计一生——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南宫无殇默默与她对望一眼,虽然大家都没有将那可怕的猜测说出口;可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对方内心真实的想法。
良久,南宫无殇苦笑:“如今木已成舟,往日如何,也早已成过眼云烟。”
当年的真相或许比他们猜测的更不堪,但如今,却没有翻出来的必要与意义了。
凤明曦立刻敏感地捕捉到他话中不对劲:“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展惜当年偷偷摸摸走山道遇歹徒那段,只是根据相关人员模糊描述作出来的推断?”
南宫无殇点头,他动作很轻;却偏让凤明曦看出一种内心沉重之感:“事过境迁,当年的事实在太过久远;再多痕迹都被抹去了。”
许多事情已经查无可查。
能够从当年周围偶有所听所知的人口中得到片言只字的线索,那也是极为难得的事了。
更何况,后来他父亲为了保护展惜;还特意数次派人去清除痕迹。
事隔数年,他还想从中查出什么实情来,那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凤明曦心头一沉,抬眸看着他俊美的面容;心里瞬息涌出更多难以言说的情绪来。
她的公爹南宫霁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妻子;有那样的前情作基础,又有恩情夹杂其中,再加上同袍之谊。
也难怪,这些年来,南宫霁会对展惜爱重怜惜又信任无比了。
越是这样,反而让她意欲撼动展惜根基这事难度加大。
要让南宫霁主动休弃展惜,这事——还真是困难重重。
良久,她抚着男子俊美无俦的脸,轻轻道:“夫君,你相信我的推测吗?”
南宫无殇:“……”
这好像是个送命题啊?
似乎他怎么回答都不太对?
在她灼灼清亮又明透的眼神下,南宫无殇没法装傻;眸光一转,他十分机灵地执起她的手,果断表忠诚可靠:“娘子,不管别的女人对为夫怀有什么心思;为夫心里,都只有娘子一人。”
“在为夫心里,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或者在遥远的将来;这世上的女人只分两种,一种是我爱惜的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比如独一无二的娘子你;另外一种,那就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比如我姐姐,再比如我祖母。”
凤明曦好笑地看着这家伙:“哦,那别的女人呢?在你眼中莫非还不是人了?”
南宫无殇义正严辞地,无比鲜明坚定地表明立场:“别的女人?其他人在我眼里根本就没有性别之分,除了陌生人还是不相关的陌生人。”
“少贫了你。”凤明曦捏了一把他精瘦有力的腰,笑眯眯把话题又拐回来,“你查到这些往事,让我终于确定了她一直隐在暗处不停针对我的动机。”
“聪明如你,我的夫君,是不是同样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