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汉军营外卫兵挺枪喝道。
姜维滚鞍下马道:“败军之将姜维来投。”
几个门卫看向领头那人,得其允许后,即让开道路。
早有人将姜维来投之事报与诸葛亮。诸葛亮大喜,遂与汉营中主要将领前去迎接。
时已黄昏,姜维牵马步行入营,看着陌生的军营结构,想着自己不知何方的前程,忧心不已。又偶遇汉军兵士三三两两指指点点,心中很是不自在。
正自郁闷时,忽然抬头,却见主营外十数位将官幕僚列队以待。为首一人,身长八尺,纶巾羽扇。身衣鹤氅,素履皂绦。面如冠玉,眉清目朗。虽须发见白,却无丝毫暮气,正是诸葛亮。
姜维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阵势,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小跑两步,跪地请道:“罪将姜维见过丞相。”
诸葛亮将其搀起道:“吾自出茅庐以来,遍求贤者,欲传授平生之学,恨未得其人。今遇伯约,吾愿足矣!”即辟为仓曹掾。
姜维受宠若惊,连忙拜谢。
姜维初来乍到,就享受如此高规格待遇一事,乐坏了一个魏延,妒坏了一个马谡。
魏延不由得想起自己早期跟随刘备的待遇:一入股就接替了陈到的班,也算是受宠若惊了。如今的景象与当年颇为相似,只不过施恩由刘备换成了诸葛亮,受宠者由自己换成了姜维罢了。而姜维的能耐自己是亲身体验过的,绝对称得上是一员良将,有这个待遇也是理所应当。前不久那个独孤彻不也是如此?甚至更胜一筹呢。
最重要的是:不论打坚城,收良将,自己都是功不可没。丞相如此器重姜维,那之后的论功行赏,必然少不了自己一分大头。
但几家欢喜几家愁,马谡可就郁闷了:本来自己是信誓旦旦当诸葛亮的接班人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竞争对手,如今凭空多出来一个姜维,一碗粉要分两个人吃,哪里能高兴的起来?
更重要的是:诸葛亮可从来没表示过要收自己当弟子的意愿!
从此刻起,马谡产生了抢业绩的想法。
姜维是费祎之后第二个被诸葛亮拉上四轮车的,也将是最后一个。
在汉军去天水的路上,诸葛亮在“二人世界”给姜维好一顿盘问,搞的姜维很是紧张,又不敢(也不想)发表异议,只得乖乖听话,有问必答。
但姜维此刻还是没有脱离心乱如麻的状态。其所忧虑的是另一件事:魏国军法再明确不过,一人叛降,九族受戮。尤其是如今马遵已咬定自己就是那个害天水城陷落的叛徒,而今投降季汉又已成事实。自己老母、爱妻、幼女势必难逃此劫。
所以说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家伙干的这等栽赃陷害活计?
思及此,姜维试探性问道:“不知天水陷落之事,出军中何人之计也?”
诸葛亮笑道:“哈哈,不知伯约可曾听闻独孤彻之名号?”
独孤彻?就是近期在雍凉二州广为流传的那个季汉之星?姜维随口道:“可是昔日击杀贾诩者?”
“然也,此计便出亮与此人之手。前日闻伯约之事,亮甚喜之,遂出此下策,有损伯约声名者,亮必有补益,还请勿怪。”
随后诸葛亮又兴高采烈向姜维介绍这独孤彻的“坏种”事迹。但姜维此时越想越愁,渐渐心不在焉,已无心情和诸葛亮唠嗑。
要说自己对独孤彻在天水散布谣言之举毫无怨念,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彼时互为死敌,手段用尽是理所当然,但如果最后因为这事,导致一家老小阴阳两隔,自己又岂能无动于衷呢?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刎于天水城下算了。不过就算自己自刎,以马遵那个尿性,天水失陷,他见到郭淮也势必要将锅扣在自己头上。自己妻儿老小还是难逃一死。
事到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汉军能在郭淮赶到之前抢先占领冀城。但如今自己不过一戴罪降将,连最起码的信任关系都没建立,贸然要求诸葛亮速占冀城,是不是过于得寸进尺了?
纠结许久,姜维还是下定决心。随即起身,在狭小的车内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跪地抱拳道:“戴罪之将,本不应奢望多求,然维今有一事相请,还求丞相恩准。”
诸葛亮不解问道:“伯约所求何事?”
姜维再拜道:“维今虽降汉,然魏法严苛,老母妻儿有受诛之险,还请丞相念维一片赤诚,救得维家小性命。”
诸葛亮惊道:“伯约家小未居天水乎?”
姜维心中一喜,知道有戏,急道:“老母妻儿,皆在冀城。”
诸葛亮闻及此事,是片刻不敢耽搁,一面下令军队加速行军,接收天水,一面令马岱率军急取冀城。
……
由于马遵已去,天水官僚们群龙无首。而独孤彻又借民意处理了不少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门阀地主,故而百姓对汉军夹道欢迎,天水郡城的接收工作非常顺利。
在此期间,姜维又找到尹赏,告知一切事情原委,尹赏表示如今自己已为阶下囚,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姜维无奈,只得翘首以盼马岱的捷报。
诸葛亮收受俘虏,论功行赏毕,又令马忠负责宣传季汉政策,着手百姓南迁的问题。安排妥当后,才将独孤彻私下唤至郡府,告知姜维事情。
独孤彻闻之,一拍脑门,十分懊悔:这件事情,如果是其他人去做,做到这一步已基本是极限了。但自己不一样,是完全有能力做到完美的。如果姜维家小受此拖累,自己确实难辞其咎。遂叹息自责道:“唉,是吾不查之过也。”
诸葛亮宽慰道:“此计亮与汝共为之,非汝一人之过也。如今之计,求以补过耳。”
三日后,马岱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了一个晴天霹雳:郭淮已经回来了,速取冀城已是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