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昼夜,姜维无助且紧张,像是在等待判决书一般。而期间不论诸葛亮怎么问,姜维都是一口咬定没见过,不知道。
直到一声大咧咧的“伯约何在?某所言完璧归赵,今日若何?”,以及心中久盼的一声苍老的“维儿”传来,姜维心中一块巨石方才落地。连滚带爬的出去迎接,哐的一声双膝跪地。
“娘!”姜维声嘶力竭地哭拜道。
“维儿!”老太太方才虎口脱险,又经历了一宿的颠簸,也是老泪纵横,母子相拥,对视而无言。
良久,老太太才反应过来把姜维拉起来,随后眼神提醒,让他赶紧看媳妇去。
姜维会意,遂将老母幼儿送回营中先行歇息。独孤彻见其阖家团聚,各诉衷肠,也不好当这个电灯泡,就识趣地溜掉了。
“鸳儿。”姜维一出营帐,就是一声深情地呼唤。
文鸳高度紧绷的神经被彻底打散,回想起一昼夜间的心有余悸,眼泪登时滑落。
“夫君!”文鸳扑入姜维怀中,哭泣不已。
有道是久别胜新婚,何况几作生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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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之下,独孤彻的下场就有点不妙了。刚回去营帐,就见诸葛亮端坐其中。独孤彻还以为自己累了一宿,脑子懵了,还出去又确认了一番。发现确实没走错,遂硬着头皮等待“挨骂。”
诸葛亮一脸阴沉,拍桌怒道:“未经请示,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独孤彻眼睛一转,狡辩道:“吾思得计策,便欲求于丞相。然见丞相未归,又事出紧急,只得自作主张。然吾已言于伯约,待为转达矣,彼其未明乎?”
诸葛亮心中直骂:你哄鬼呢?遂没好气道:“呵呵,既如此,唤伯约前来对质,何如?”
对此独孤彻表示:人家正颠倒鸾凤呢,您老人家这会儿把他叫来,他不跟我“急眼儿”?遂索性认栽,一副“是我干的,又能怎样?”的德行。
其实诸葛亮本就是担心大于生气,今见其安然无恙归来,又解决了姜维家眷问题,高兴还来不及,此时气也就消了大半。遂道:“亮知汝素有奇计,然何不与吾商议?此番不告而别,问诸伯约,彼又缄口不言。吾安坐天水,乃忧汝之安危,欲要接应,又恐泄汝行踪,实进退维谷也。”
独孤彻遂将前后计划,以及实施过程一一汇报毕,方道:“素知丞相脾性,如闻此法,必不应允。且伯约家眷危如累卵,吾等亦是分秒必争,方得先营救于其拘捕也。”
诸葛亮语重心长道:“唉,伯约之于国者,乃可受吾业,继吾衣钵之良将也。博研之于国者,乃讨贼靖难,慑敌安邦之柱石也。岂容有失乎?”
诸葛亮正讲兴头上,独孤彻也不敢再抖机灵,只得耷拉着脑袋一直听着。
呃,什么感觉呢,就是老父亲教育外出闯荡孩子的感觉。
翌日独孤彻醒时,已是过午。越想越觉得这一宿“骂”不能白挨,遂决定去姜维那里找回场子。却看见他正向诸葛亮表忠心呢,遂干脆侧身躲在营帐外偷听。
待姜维出营,独孤彻装腔作势的咳嗽两声,倒把姜维吓了个哆嗦。心中嘀咕道:你是有偷听的瘾咋的?
独孤彻窃笑道:“伯约一夜歇息可好?”
姜维担心日久,夜间忽得家人团聚,心境已乱,当时竟忽视了独孤彻的存在,想来亦颇失体统。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应道:“劳公挂念,还好,还好。”
然而姜维反应极快,知其有戏谑自己之心,遂直接岔开话题,拱手道:“诸葛丞相海纳百川,博研将军义薄云天,维肝脑涂地,无以为报。愿竭此身,以为兴复汉室之助也。”
独孤彻被这么一搞,再开他玩笑反倒不合适了,“令堂与尊夫人因吾而陷,吾自为之,理所当然耳,伯约无需多礼。”
二人又交流多时,相谈甚快。独孤彻本就知晓姜维秉性,早有结交之念,姜维亦感念独孤彻高义,有还报之心。一拍即合,遂结作至交。
......
话分两头,却说曹丕得郝昭急报,随即召百官议事。
“蜀寇来犯,伐我州郡,其势甚急。今郝昭上表求救,诸卿可有退敌之计乎?”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心惶恐,皆不敢言。
毕竟曹魏此次“襄汉会战”失利的影响之大,比赤壁之战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说赤壁之战令曹氏丧失了短时间统一的机会,那么襄汉会战则直接动摇了曹氏对蜀作战的信心。
信心贵于金,全面优势下还能失败,使得如今朝野上下在骤闻蜀汉犯境时,已做不到在战略上藐视敌人。
久无人进言,相国华歆坐立难安,遂出列道:“今大将军坐镇中原,臣料西鄙无可敌诸葛亮之将。须是陛下御驾亲征,大会诸侯,人皆用命,方可退也。不然,长安有失,关中危矣。”
司徒王朗亦进曰:“前日之败,关中空虚,如不救之,使诸葛亮鲸吞雍凉,则天下大势易矣。”
群臣见朝中魁首尚如此言,亦七嘴八舌“献计”起来,听的曹丕是不厌其烦。
忽太傅钟繇道:“老臣以为,子鱼(华歆字子鱼),景兴(王朗字景兴)言有不妥。雍凉要地,自需援救。然何至陛下亲征乎?老臣斗胆,恳请以全家良贱保举一人。”
钟繇威信素着,无人不敬,闻其发言,朝中顿时鸦雀无声。
曹丕问道:“不知老太傅所言,果系何人?”
“前雍凉二州大都督——司马懿。”
“哦?仲达何在?”
司马懿自被贬职后,就一直蛰伏待机。之前曹丕问话,也是隐忍不发。毕竟不让这些尸位素餐的门阀们展现点他们的大聪明,怎么能体现自己的能耐呢?遂直至曹丕、钟繇点名,方从班列转出,拱手应道:“臣在。”
“老太傅肯以全家良贱保汝,可有退蜀之计乎?”
司马懿上前一步,再作揖道:“不劳陛下亲征,遣一偏将足矣。蜀地偏僻,地广人稀。其与吾决战一场,又能用兵几何?不过十二三万矣。诸葛亮纵有经天纬地之才,难为无米之炊也。焉有既攻凉州,又取雍州之理乎?是故吾料赵云之兵,乃疑兵也。可令郝昭就征民兵,以破赵云;令郭淮坚壁清野,坚守不战;再遣一偏将将东都之众援之,以保万全。蜀地崎岖,粮草转运艰难,得守月余,诸葛亮必退矣。”
司马懿分析的头头是道,百官皆自惭形秽。曹丕闻之,亦如醍醐灌顶。干脆将司马懿升任骠骑大将军,并与其东都、冀州军马十万,使救援西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