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开禧北伐竟然持续了三年之久!
而这期间发生的变故诸多,桂枝整日待在赵扩身边,对于战事也略知一二。
首先,长期以来坚持抗战的川军,对吴曦的叛卖,展开了强烈的反抗。而吴曦召用大安军杨震仲,杨震仲拒不附逆,服毒自杀。时任大安军知军安丙倒是聪明,假装接受吴曦的“中大夫、丞相长史”的封赠,暗中联络兴州典仓官杨巨源、中军正将李好义等中下级官吏数十人,计议诛杀吴曦之策,由安丙则假装怀揣“圣旨”,闯入伪宫宣旨,趁吴曦跪下接旨时,将其杀死。
其间,有人拒绝向金朝臣服而剃去头发;有人为了不做金朝的官而弄瞎双眼;而在那动乱的时期,安丙的计谋虽然低级,却也奏效了,称王四十多天的吴曦也终究是死了。
诛灭叛徒,大快人心。军民抗金情绪,极为高涨。
而这边,韩侂胄得知吴曦叛变,曾密写帛书给时任大安军知军安丙,内容为:“如能杀曦报国,以明本心,即当不次推赏。”帛书未到,安丙已奏报吴曦诛灭,韩侂胄只好另找人手接任四川宣抚副使。
吴曦被杀,金朝大为沮丧。
抗金将士,无不愤慨。这时的金朝,正如辛弃疾所判断的,处在“必乱必亡”的前夕。
只是由于宋朝出了叛徒和内部的不和,部署失宜,才使金兵得以侵入淮南。金朝实际上已不再有继续作战的能力,只是对宋威胁、讹诈。
金朝中。
完颜璟盯着下方沉默的众人,一语不发,其余人等也皆是垂头丧气。
“只到淮南而已?”他终于开口,却将众人惊得有些恍惚。
片刻后,有人站出来道:“宋人内部不和,又缺统帅,当下为反扑的最佳时机,可……其余各州调兵皆不来往,尤其是……”
“不用说了!”完颜璟知道,最主张不派兵的自然是他那位叔父。在他登上狼主之位时,此人便始终不满,如今更是体现出他的抗旨不尊。
“报!宋使到!”殿外传来声音。
众人皆面面相觑道:“不是说半月后吗?怎今日就到了?”
完颜璟倒是没理会那许多,抬手示意招人入殿。
殿外传来脚步声,金臣皆纷纷观望,却见来者乃是一步卒,单枪匹马身上连甲胄都没有。
对方来到殿下,朝着完颜璟施礼。而完颜璟则是一怔,轻声一咳后道:“诸位若无事便先退下,完颜匡、徐孝美留下。”
其余金臣不解,但也只得拱手应下,纷纷退出殿外。
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完颜璟这才开口:“朕见过你,两国交战,你来有何用意?”
台下立着那人面不改色,也没有笑意,他将头抬起,一旁徐孝美与完颜匡才记起这张脸,惊愕道:“是你……”
没错,此人他们见过,正是当时伴在桂枝身边的护卫,霍弘。此时霍弘虽然已逾花甲,白发苍苍,但仍旧浑身英气,老当益壮。
“在下霍弘,奉杨皇后之命前来还一件东西。”说着,霍弘将怀中的紫檀盒子掏出。
又是此物。完颜璟沉默片刻,示意一旁的人将此物呈上来,有宦官近前接过了紫檀盒放在书案上。
“两国交战,与后宫无关,此番主子派我来亦是只为归还此物,就此告辞!”霍弘说完,拱手便自行离去。
完颜璟并没有拦他,故而门外兵士也不敢拦。
他看着眼前这紫檀盒,犹豫了许久这才打开。却见其中除了那杆笔外,还有一封信。
见此,完颜璟忧愁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抹笑意,看过之后,更是大笑不止。一旁完颜匡与徐孝美不解,于是问道:“官家何故发笑?”
完颜璟将信连着信封顺手丢入身后火盆,摇头叹道:“朕正一筹莫展,没想到却收到了这么一则佳讯,也罢!三年以来各处战乱百姓也乏了,既然如此,朕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不多日,皓月宫内,桂枝听着向北在一旁说着关于近期前线的战况。“就这么多了,看样子此次北伐,终要以失败告终!”向北叹了口气。
闻言,桂枝却缓缓闭目道:“打仗,受苦的还是百姓。对了,霍弘回来了吗?”
向北闻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赶忙道:“差点忘了,他不知怎的,昨日回京后,便说想念篱笆园的生活了,让我代为转告娘娘,说他回山里住了,以后不再入京。”
桂枝本在作词,手中的笔忽然顿了顿,眼中浮出一抹遗憾,喃喃自问道:“他也觉得本宫做得过了吗?”
向北耸了耸肩回道:“哎,霍兄也老了,想回山里安享晚年,也在情理之中。”
虽听他如此讲,但只有桂枝心里清楚,这趟让他去送信,正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韩侂胄必须得死,开禧北伐虽然还未彻底宣告失败,但也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了,霍弘向来是一个正直的人,自随从张夫人至今始终如此,话虽不多但为人刚正不阿。
或是看到桂枝如今攻于心计,他也迷茫了,故而选择了逃避。
可即便如此,桂枝也不想解释什么,身处皇后之位,早已不能自主,她所能考虑的事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那便是赵扩,君安则天下安。所以铲除韩侂胄,是她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而她给完颜璟的最后一封信,总结起来即为三个字:罪首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