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侂胄的死导致了其党羽的不满,当然仅仅是少数存留下来的,因为在韩侂胄主持开禧北伐的时候,桂枝已经在暗中拔除了不少潜藏在朝廷中的韩党,即便有人心中不满,却没有哪个有站出来的胆量。
然而这段时间以来,赵扩身体越加疲乏,但他却拒绝见桂枝。桂枝清楚,赵扩这是在为自己独断杀了韩侂胄而不满,于她而言,韩侂胄一日不除掉,朝廷就一日不得安宁。开禧北伐虽然失败了,但桂枝了解金主完颜璟的为人,此番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起战事,天下苍生也得以喘口气,抚平战乱给他们带来的创伤。
为此,即便是被自己爱的人误解,桂枝也不得不做此选择。然而她却低估了朝中韩党的余孽。
赵扩的心中不满主要是满朝文武都知道韩侂胄的死讯,而他这个皇帝却是一直被蒙在鼓里,所以连着十几日他都不曾见桂枝。
而这一日垂拱殿内,赵扩正听着身前的这位大臣替韩侂胄的死鸣不平。
“韩大人一心为国,又有翼戴之功,函首一举实属是凉了天下人的心啊,官家!”那人叩首在地,不断叹息。
赵扩的眼中尽是无奈,他心中思绪万千,一时倒也忘了追究,可做这件事的人毕竟是桂枝,对于他实在是不忍责罚,故而这段时日也不知如何面对。
见状,对方再次叩首,口中言道:“官家,此事必得有个交代,才能安抚朝中百官的心啊!”
听到这句话,赵扩双目无奈地慢慢合上,沉默片刻后,道:“朕了然,韩卿乃是辅政大臣,官至太傅,就这么死了朕不可能不去追究……”说到这里他又想到桂枝,于是顿了顿,又道:“就罚那一日在玉津园动手杀害韩太傅的人,今日便斩首示众,以慰太傅英灵。”
赵扩想了一会,罢了,这些大臣无非要一个交代,而他决不能让这些人针对桂枝,所以,要想解决这件事,必须找个替罪羊杀了以泄大臣之愤。
作为皇帝,这个台阶他给了,为臣子的便不得不下。
殿下那人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赵扩已然淡淡地摆手,只好闭着嘴咽下了那口没出完的气,退出殿外。
冯成在一旁也有些紧张,生怕官家真的迁怒皇后。
“官家,您有几日未好好歇着了,皇后那边这两天也一直派人来,您看要不要?”赵扩瞥了他一眼,目光中仍有些许怒意。
冯成见状赶忙跪倒:“奴才多嘴!奴才多嘴!官家恕罪!”
可他说的也并非不对,斯人已逝,战事也平了,虽然这一次宋廷大败,但好在日月山河还在。一切终究是要回归正途的。
他叹了口气,表情略有舒缓,无奈道:“那便摆驾皓月宫吧。”
冯成喜出望外,忙叩首应下。不多会,便备好了肩舆,直奔皓月宫而去。此时正是傍晚。
桂枝正在宫中后院内看着小云娟,她和小七倒是处得来,颇有几分自己小时候的感觉。桂枝正看得出神,丝毫没有察觉到赵扩已经来到近前。
蔡奚琳赶忙回身施礼,刚欲开口提醒桂枝,却被赵扩打断。一旁众人识趣儿地退下,此时,桂枝隐隐也有所感。
“咳咳……”赵扩站在桂枝身后,见她没反应,便清咳了两声。
桂枝假装这才发觉,起身忙道:“官家怎来了?请恕臣妾未曾相迎。”说完,她又招云娟过来,向赵扩行礼。
小丫头每每见官家,内心还是紧张,一时嘴上也不知说什么是好,磕磕巴巴地才道出:“奴婢见过官家。”
赵扩微微颔首,似是颇为满意:“与你倒是颇为相似。”他看向桂枝,语气突然缓和亲切了许多。
桂枝闻言,媚媚地叹了口气,似是有意地回道:“是啊,随了臣妾了,都没人疼爱!”
赵扩抬手点了点桂枝的额头,哭笑不得地道:“朕说的是随你一样机灵!”二人相视片刻,无言,只剩下赵扩将她揽入怀中的动作。
见二人破冰,周遭侍女随从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也总算咽下了。小云娟则是站在两人身前有些不知所措。
“朕想念余翁那玖吻香了,今日无事,便与枝枝一醉方休。”赵扩主动来到凉亭中坐下。
桂枝笑着点头,目光示意蔡奚琳等人去安排。
日头还未落下,远处透着晚霞的余晖,如血色般殷红。功夫不大,亭间便摆上了香炉,还有美酒和珍馐。
就在桂枝刚刚举杯,打算敬赵扩时,宫外来人传报:“禀皇后娘娘!”
片刻后,一人跌跌撞撞而入,瞧见赵扩又是一惊,慌忙跪拜:“奴才叩见官家。”桂枝微微蹙眉,遂问道:“何事这般慌张?”
宫人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有急事,急促道:“回娘娘,京都教坊向大爷让奴才给皇后娘娘送信儿,说是向小爷方才被禁军带走了,说是日落之时便要斩首!如今怕是已经押到法场了!”
“谁?”当啷……
桂枝手中的酒盏掉在地上,酒也洒了。赵扩闻言,也是怔住了。
在宫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向北是皇后的人,偌大临安,皇城内谁敢调用禁军拿他?
“究竟何人?为何要杀他?”桂枝走到近前,追问后续。宫人咽了口唾沫,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亭子内后又缩回。“说啊!”桂枝焦急万分。
“奴才也不知,只是入宫前听闻,官家要让杀韩太傅的人偿命,以慰……人心。”宫人小心翼翼地说完,又将脑袋杵在地上。
这句话宛如一道晴天霹雳,不仅桂枝,就连赵扩也愣了。
看着桂枝朝自己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赵扩内心有些急促。他以为韩侂胄无非是禁军当中某个小卒或是都统斩杀,可万万没想到,亲手杀韩侂胄的人会是向北。这样一来,先前那人正是领了自己的旨意去拿向北首级。
“备驾……备驾!去法场!”桂枝的声音在颤抖。有那么一瞬间,赵扩察觉到她的眼中有一丝陌生。
(本章完)